“臭小子,我还是那句话。你在那边安心就是,亏得你有福气,身后事一样样都有人帮你打点好了。”王峰没好气地说道,然后便转头撑伞往山下走去:“你们聊吧,我回去热酒。”
“大嫂……其实活得比我们都潇洒多了。”
“脑子里不装事,你也行。”周天罡没好气地用手将头上的斗笠取下来放在地上,然后从腋下拿出一个泥封的酒坛。
“老弟啊……你肯定不喜欢我这么叫你,但大哥就是大哥,早一分钟也是大哥。”
“这独行酒剩的不多了,拿给你糟蹋这就是最后一坛,剩下的就留给我和三思享受了。”
周天罡直接坐在地上,没个正形,一改平日的学究气。忽得一阵大风吹来,将他肩头的蓑衣吹得飞起,打在了半边脸上。
“你不愿意?那也没办法,有本事跳出来和我打一架啊。”周天罡浑不在意,用牙齿一咬将泥盖掀开,呸一口吐出湿泥,然后猛灌了一口。
他在墓碑前的空地上倒了一些,又扔给李百竹。
“小竹子来一口,给那老虎剩点酒渣就行了。”
老虎是周地煞的灵兽裂地魔虎,战死当场,与周地煞合葬在了一起。
“独行独行,当年老爹给你取字仲虎,多好的字啊,你偏偏不满意,要叫独行。这都什么兆头,结果倒好,你真就先一步走了。”
独行从来烈酒。
醇厚的酒香氤氲,周天罡摇头晃脑,像是有些醉了。
“三思是子衿的字,他自己选的,比你可沉稳多了,像我。”说到自家小子,周天罡咧嘴一笑,像个孩子。
这般絮叨了好一会儿,终于是有些累了,停了下来。
“放心。你没完成的,交给我们。”
其实每年说的都差不多的,每年在去年的基础上只能多上那么一两句,早都背成了课文。今天……稍微多了一些。
“小竹子,看好了。”周天罡忽地单膝半跪在地,右手中多了一根树枝,枝头锋锐如刻刀,点在了墓碑的右下角。
刷刷几下,几个小字一气呵成,铁画银钩。
「妻周李氏百竹」
“大哥……”李百竹愣愣地盯着这几个字,一时间有些哽咽。她是石敢的妻子,纵使是一场政治婚姻,这也是事实。在罗家的那一句“未亡人”不过是解心中气,再嫁也是冥婚,如何能写进周家的族谱,这是她想都不敢想的。
“长兄如父,老爹不在,就算是父母之命了。”
这一笔,直接就写进了二十年前——她李百竹不是先婚再嫁,而是从始至终都是周地煞的妻子。
“这碑本来就是你立的,二十年前就该写了。”周天罡将斗笠上的水甩了甩重新戴上,“你做的比我们都多。”
“走吧。”
李百竹终究不是常人,又深深看了几眼墓碑就跟了上去:“大哥,我听嫂子说,你们要搬去蓉城?”
“她这么和你说的?”周天罡眉毛一挑,“再说吧,还没影的事。”
臭小子,我让你送的信你到底送到没有啊。唉……不应该啊,如果送到了的话早就该有消息了才对。
总不能让我去求叶老头吧,当年可是让他丢了好大一张脸。
莫不是白家那杂毛鸟还抓着当年的事不放?叶老头也算是半个读书人,怎么能信那种鬼话?
周天罡一时有些埋怨周子衿办事不牢靠。只是……风雨欲来,他实在不能窝在嘉城当个看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