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凡五紧皱着眉头,说道:“去年刚刚出现蝗虫时,臣还以为那陆十二是打算趁机谋求举荐出仕的机会,可是等臣真的想要举荐他时,他却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丝毫没有想要当官的样子。”
“后来他弄出了养鸡场和蜂窝煤,臣就以为他胸无大志,顶多是想借机多捞一些钱财,可是后来的事情您也知道了,他把养鸡场和蜂窝煤的钱都分了一半给陆家庄的百姓,另一半的钱直接用到了学堂上面。”
“后来他又想着折腾纸坊、学堂,就连《洪武正韵》、《启蒙算术》和《洪武字典》也被他弄了出来,当时臣还以为他是想要养望。”
“后来,臣又觉得他不像是在养望——凡养望之士,必有所图,偏偏陆十二所作所为全是随心所欲,今天想起来搞蜂窝煤就搞蜂窝煤,明天想起来砖窑就搞砖窑,完全就是东一榔头西一棒槌,根本不是什么养望的路子。”
养望指的是培养名声,算不上什么好词,而上一个以养望多年而出名的家伙叫王安石——王安石主持的变法不能说坏,却也说不上好。
关键是现在的大明似乎也不需要一个类似王安石一般的人物?
朱重八心中胡乱琢磨着,脸上的神色却是没有半点儿变化,只是唔了一声后说道:“你接着说,咱听着呢。”
郝凡五便又接着说道:“还有就是,臣也曾多番试探于他,想要弄清楚他到底为什么不愿意出仕为官。”
朱重八顿时好奇的挑了挑眉毛,问道:“结果呢?”
郝凡五微微摇了摇头,说道:“哪儿有什么结果?无论臣怎么试探,他都没有明确表示到底是因为什么才不想当官。不过,几番试探下来,臣却又觉得,他不当官也是件好事儿。”
不等朱重八发问,郝凡五就接着说道:“此人性子惫懒,想一出是一出,若是真到了官场上,怕是会被人吞得骨头渣滓都剩不下,倒还不如留在宁阳县踏踏实实的教书授课稳妥。”
朱重八嗯了一声,在屋子里踱了几步后,却走到郝凡五身后,猛的抬腿踢了郝凡五一脚,骂道:“你狗入的沾便宜没够儿是吧?你他娘的也不想想,这么个人才,是你宁阳县能留得住的?”
骂完之后,朱重八又接着问道:“咱问你,那陆十二家里可还有什么能当家做主的长辈?可有婚约在身?”
郝凡五大为不满的哼吭两声,说道:“陆家庄现在一共三十二户人家,老老少少加一块儿有一百来号,其中就数这陆十二辈份最高,陆家庄大部分人要称呼一声小族叔,还有一部分干脆要以十二爷爷相称,谁又能当得了他的家?”
“至于说婚约,那就更是没影子的事儿了——当年陆十二他爹还活着的时候,他家不能说是穷的揭不开锅,起码也算得上家徒四壁,后来他爹不知道发了什么疯,一夜之间卖光了家里的地和粮食,宁肯佃别人的地种也要供他读书。穷成这般模样,他哪儿来的什么婚约啊。”
说到这儿,郝凡五脸上的神色也是一黯:“再后来,就是徐达那个老匹夫就带兵北伐,陆十二的父母也都死于元军乱兵之手,再再后来就是宁阳县归了咱们大明所有,陆十二也没有再去过学堂,就这么留在了陆家庄。”
“如果不是去年的蝗灾,臣也不会知道陆家庄有他陆十二这么一号人物,更不会有《除蝗疏》、蜂窝煤、《洪武正韵》和《启蒙算术》这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