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杨勉强维持面子上的镇定,道:“曹孟德欲何为,请程公不必东拉西扯,直接言明即可!”
程昱微微一滞,大笑道:“张将军果然豪气不减当年!”顿了一顿,道:
“曹将军请借沁水、波县、柘县三城,作为东下河东根据之地。待取河东后,定会归还。
为表诚意,曹将军愿赠送将军战马五百。如何?”
张杨道:“三城过多,最多沁水、波县二城;五百匹马过少,至少一千匹良马。
另,曹孟德杀伤我军数千,逍遥自去,留我独自面对三路大军,甚无道理!”
程昱露出愤怒之色,道:“曹将军已取沁水,波县旦夕可下,何必用借?
曹将军全军战马不过一千五百,予将军一千,何以成军?
君言三路敌军,莫非还要请曹将军为君卖命乎?此必不可!”
张杨呵呵一笑,感觉大占上风,仿佛又回到当日击破度辽将军耿祉、据有河内的得意之时。
他将笑容一收,断然道:“二县断不可多,千马亦不可少。曹孟德还须助我退麴义、李通等。否则,其休想从我境内通过!”
程昱脸色变幻,愤愤道:“曹将军忠义奋发,君却趁火打劫,不怕为人诟病乎?”
张杨道:“我保境安民,与人无争,而孟德遽来伐我,谁当为人诟病?”
程昱无奈,遂同张杨订约。
张杨要求曹操先撤波县之围,送千匹战马至野王,同时派兵至少五千人东下,与自己并力以抗麴义。
待麴义退去后,张杨方借波县予曹操。
程昱完成使命告辞。
董昭请送之出城。
张杨准许。
出城后,董昭见左右距离较远,对程昱冷笑道:“君等诓骗稚叔,无乃太过乎?”
程昱笑道:“君何不言明?”
董昭叹道:“顾此则失彼,河内狭小,又为锁钥之地,稚叔终难守也。即使言明,亦无方略可救之。”
程昱道:“昔日曹将军在兖州,因河内致意朝廷,幸赖有君周旋,方可通过。
君之恩德,曹将军深记在心,无由答谢。
今河内形势复杂,愿君多加留意,必有厚报。”
董昭问道:“曹将军果有意河内么?河内虽佳,南有刘备吕布,左有袁绍,恐难守也。”
程昱笑道:“天下无必守之城。何必拘泥于一城一地之得失?君且观之。”拱手而去。
董昭望着程昱背影,若有所思。
人有向张杨报告董昭与程昱密议,恐有勾结者。张杨道:“我待公仁如家人,其怎会叛我?君勿多言!”
程昱出城后,开始向西,往北绕了一个弯,又转向东。
不一日到达山阳,向城上投书,要见麴义。
麴义若有所思,曹操为何派程昱来见我?欲让我缓颊以息袁公之怒乎?何其不智也?袁公岂能善罢甘休!
想了想,麴义命亲信悄悄把程昱引到自己帐中,务必小心不得被荀谌、高干得知。
袁绍这次派兵“救援”张杨,以麴义为平西将军,以荀谌为护军将军,以高干为中军将军。
派麴义也是不得已。
本来最佳人选是沮授,但沮授文武兼资,又主张优容曹操,与之联合。
袁绍担心沮授反而与曹操合力,对冀州来个反戈一击,那就大事去矣。
其他人如颜良、文丑,勇则勇矣,却非方面之才,恐非曹操对手。
麴义虽然桀骜不驯,确实能力极强,尤其是弩战之法,虽胡骑也对之十分忌惮。
麴义性格暴躁,非人主之相,不像是能割据一方、对袁绍造成威胁的样子。
荀谌、高干相当于袁绍的监军和眼线。
麴义确无王霸之姿,但小聪明不缺,其亲信果然神不知鬼不觉地把程昱一行带到麴义帐中。
麴义抬手用弩指着程昱,喝道:“仲德!汝来此何为?
曹操叛逆,袁公大怒,已命逄纪将其亲眷尽皆拿入牢中,不日即全部诛杀。
汝为曹操同谋,汝之亲眷亦入牢中!
可怜汝已年过半百,还能再留下子女后人否?”
程昱笑道:“我闻孝治天下者不绝人之亲,仁施四海者不乏人之祀。
若本初非仁孝者,虽强必毙,我留本初麾下亦难善终。
若本初为仁孝者,则亲眷子女存活与否,全在本初,不在我也。”
麴义无以对,把弩放下,问道:“仲德来此何事?”
程昱道:“请屏人间语。”
麴义指左右道:“此皆某亲信之人,不必回避。”
程昱追道:“夫事以密成,语以泄败。将军当慎之。”
麴义想了想,摆摆手令左右退下,程昱随从也出帐。
帐内只有麴义、程昱二人。
麴义勇武过人,自不怕一个老朽能害得了自己。
程昱盯着麴义的眼睛,提高声音,一字一句地道:
“将军大祸临头,命在顷刻,可知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