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原本平静淡然的脸上微微一滞,眼中露出疑惑之色,似乎完全没想到江篱会突然问一个与现在话题完全无关的问题。
即便她是天神,思维速度是常人的很多倍,在面对这种颇具跳跃性的问题,一时间也有些反应不过来。
江篱见尘那双美丽清澈的眸子上染上一抹困惑之色,干咳一声,道:“小灵玉说你曾这么说过,所以……”
他没继续说下去,而是停了一下,看她的表情变化。
尘很快便恢复了平静,抿唇笑了笑道:“这个问题其实很简单,尘是天神,只有在天界,尘才是尘,在地界,只有梅零落,而梅零落只是贪图情欲的地界妖怪罢了。”
江篱闻言,侧眸看向她,倒是没想到会是这么简单。
不过,需要分这么清楚吗?
在他看来,天神尘和梅零落并没有什么区别,完全没必要将这两个身份割裂开来。
江篱摇头笑了笑:“在我看来,都是你罢了。”
“不,那是不一样的。”尘摇摇头。
“有什么不一样?”
尘回眸,一双冰蓝色的眸子难得出现波动,氤氲神采:“一个追求绝对的理性,在自己擅长的领域,做自己喜欢的事,一个追求个人的私欲,放弃了原本的追求和价值,无论怎么看这都是背道而驰的事。”
“原来你在意的是这个,这么说你后悔当初留在地界了?”
尘摇头,她转身沿着溪流向回路走去,双手交叠,姿态端雅,她一边走一边说道:
“不,那是我的选择,在尘和梅零落之间,我选择了梅零落,仅此而已,谈不上后悔与否。”
她的语气很平静,也很冷静,并没有太多的情绪波动,她所说的话,就是她最真实的想法。
当初,她选择了地界,就选择了非理性,那尘的事,就再与她无关,所以,她才说梅零落不是尘。
江篱跟上去,仍落后她几步,“其实没必要分那么清,尘可以是梅零落,梅零落也可以是尘,理性和非理性看似对立,但也并非水火不容。”
“也许吧,可我不想去想这些,也懒得想,成为梅零落后,我已经逐渐忘记了天神的事,对我来说,这样也挺好。”
她淡淡的笑了笑,平静的眸子中多了一点风轻云淡,六百多年的时间,又经历了那么多事,还有什么是想不开的呢?
随后,她不再说话,从腰间拿出一支玉笛,轻轻吹了起来。
千古的乐音百转回肠,漾起千层涟漪,悠扬的笛曲如泣如诉,婉转成海水的曲线,动人心魄,涤荡灵魂。
江篱是知道这首曲子的。
【梅零落】
尘于六百年前所创的曲子,也配有歌词,在与魁拔相处之中,时常吹起。
那个时候,她吹笛的时间比她说话的时间都多。
不久后,江篱驻足,悠扬动听的笛声逐渐的远去,夜幕也悄然来临,但那笛声并未消失,时不时的随着风飘荡过来。
尘也好,梅零落也罢,既然是自己的选择,那便算是最好的结果吧。
江篱如此想着,他仰起头,看向逐渐升起的明月以及那一闪一闪逐渐遍布夜空的繁星。
看着这美丽的景象,江篱轻叹一口气,之后他的眸子发光,跃入时空长河,看向未来。
那是半年之后,血日当空,魔气弥漫,地界之上,一片狼藉。
大地上,流血漂橹,到处是倒塌的建筑和可怖的尸骸。
海洋上,断裂的桅杆,破碎的船只残骸遍布,海浪周而往复地涌动,既嘈杂又寂静无声。
……
江篱收回眸光,低下头陷入思索。
既然这一切都是某位存在的某一种规则的外化,那想要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也许只有将这规则彻底抹去或者压制才行。
规则。
规则……
江篱盘膝而坐,稍作思索,便开始结印,沟通浮沉界。
既然对方以自身之规则,侵染无尽次元,那他何不先下手为强,以浮沉之天道,入驻各次元时空,并以众生之念力来抵御魔念侵袭。
这是目前他唯一能想到的办法,虽然不知效果如何,但如今也只能姑且一试了。
随着他掐动指印,冥冥之中,一座浩瀚的界域于虚无之中浮现而出,似与这片时空重合。
之后,江篱以自身的神念为桥,将两个完全不同的时空连接在一起,然后引浮沉的天道降临。
九天之上,一股雄厚、磅礴,威严的气息从域外降临,紧接着一道伟岸的身影出现,他与江篱又几分相像,但更加魁梧和威严。
这是天道的人形分身,真正的天道是纯粹的能量体,磅礴浩大,乃众生念力依附江篱的念而聚集形成,代表天地众生。
这具天道的人形分身降临元泱境界之后,很快便明白江篱的用意,因此不等江篱开口,便自行吸纳融合这个世界的规则。
与此同时,元泱境界的众生念力也被天道引动,汇聚九天,与天道的人形分身结合,并融入天道本体之中。
江篱并未让天道改变元泱境界的基本规则,而是将这方世界的规则简单的吸收容纳,仍让这个世界保持原本的运行规则。
不过,自此之后,这方世界将会有天道,天地众生,也都将受到天道的辖制。
这一刻,元泱境界,无数有灵智的生灵,皆心有所感的抬起头来,望向上苍,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盘踞于九天之上,与他们产生联系。
天界,中央天台,元缓缓睁开眼,作为天界主神,天界的一切变幻都在他感知掌控之内,天道的出现,他自然第一时间便已知晓。
元睁着眼,喃喃自语了一句:“天道治世……是江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