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寂静无声。
无论是慕容世家的人,还是花无缺,亦或者崆峒派阎鹤,他们都是从小习武,有家族,有门派,有武学,有传承。
他们谁都没有体会过那种,从乱世江湖一步步走上来的经历。
他们自恃身份,除了花无缺外,其余人即使武功能比江玉燕高出一些,也绝不是江玉燕的对手,唯有花无缺是真正的年轻一代强绝高手,却也有着种种高手的风范。
此时心惊地看着顾长生甩去剑上血珠,心中对她们二人印象却是果断,狠辣。
从对何无双那一剑可以看出,之前她们只是以武力压人,揭穿江别鹤伪善一面,而现在则不同了。
展现了身手。
说明了来意。
此刻起,真正的谁动谁死。
这两人无论是身手,还是她们言语传达的意思,都威慑性太大了,让江别鹤那边的几人心口凉飕飕的。
慕容世家的人也在一旁看着,心里清楚,江别鹤大概是逃不过今天这一劫了,于情没人能管,于理江南大侠的伪装被暴力揭开,还有罗三罗九这两个人证。实力更不是这两人对手,连花无缺都没能奈何她们。
等待片刻无人言语。
江玉燕唇角动了动,蹲在顾长生身后,从身上解下一直背着的小布包,长长的睫毛颤动,从里面拿出一块灵位。
“今日慕容家各位在场,也请做个见证。”顾长生转身抱拳,“之所以费这么大力,全因我们若是直接过来寻事,说不得要被他们定为江湖恶人,滥杀生事。所以才趁着这个机会揭穿江别鹤的真面目,以免被他们颠倒黑白。”
慕容二娘笑道:“早看这江别鹤虚伪的样子不爽了!”以她们的眼光,只要稍一提醒,便从江玉燕与江别鹤两人间找到了相似之处,顾掌柜刚刚所说自是无假,起码大半是真的。
顾长生道:“江别鹤是什么人,作过哪些恶,刚刚所说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点罢了,曾经被残害的武林同道,他们那些至交好友想必也会彻查,还他们一个公道。如今桩桩件件,若有心去调查,有了线索查清易如反掌。”
站在慕容二娘身旁的南宫柳道:“不错!三湘领袖铁无双虽然与我南宫家交情不深,却也有过往来,若是真被人栽赃陷害,南宫家也得为他出一份力!”
慕容三娘款款移步,笑道:“如今事情到底如何,想必用不了多久就会被查清,任谁也颠倒不了黑白了。”
她慢慢踱步到罗家兄弟面前,道:“你们与江别鹤做的恶事也可以说说了,免得还要人去查,省点力也算赎罪。”
罗三罗九看完了全程,他们脸上沾满了尘土,一双小眼满是惊慌。
顾长生道:“稍等,三夫人可知这两人身份?”
慕容三娘讶异问:“难道他们还有其他身份?”
顾长生道:“十余年前十大恶人中的欧阳丁当兄弟忽然销声匿迹,隐没于江湖,便是化名罗三罗九,他们一个宁死不吃亏,一个拼命占便宜,现在事了再去问他们,他们死前也要尽力骗你来占便宜的。”
此言一出,所有人尽皆色变,连半信半疑犹豫不定的花无缺都凝神看向罗家兄弟,阎鹤小声迟疑道:“你又是如何知道?难道那轻功高手连这也偷听了?”
顾长生笑了笑,“燕南天大侠从恶人谷脱困,来江南前在我那里暂留,画了十大恶人的画像给我,这欧阳兄弟十几年前是两个瘦子,为隐姓埋名吃成了猪一样的,一开始我也没认出来,仔细看了之后才认出是他们两个。”她转头向江别鹤道:“江大侠想必早就知道他们身份,是也不是?”
“胡、胡说!”
江别鹤犹自挣扎,这么多人盯着,全身而退不可能了,他现如今唯一的希冀就是这个白衣女子还念父女之情,认错之后能护他一下。江玉燕在院角提凳子过来,等将凳子放好,灵位摆在上面,她擦着灵位上的名字,一滴泪从眼角划过,这已不是当初那个灵位了,她娘亲最初的灵位被江别鹤断成了两截,她人也被江别鹤绑起来扔进柴房,若不是江别鹤当时有什么事,她怀疑江别鹤目中的凶光是要将自己杀死。
“咦?”
顾长生忽然轻咦一声,道:“还忘了这个小家伙。”
来到院外鬼鬼祟祟偷看的,不是江玉郎又是谁?
“饶,饶命!”
江玉郎眼见江别鹤披头散发,萧子春与何无双横尸院里,崆峒派‘蛟剑’阎鹤与花无缺都立在一旁,心中惨呼一声,顿觉东窗事发,他们劫掠镖银屠尽双狮镖局满门的事萧子春与何无双正是两个盟友。
“那……那事全是萧子春指使!我——”
等顾长生将他踢进院里,江玉郎跪在地上,心神大乱,本能地就将主使推到重伤已死的萧子春身上。
虽心思阴狠奸诈,恶毒无比,终究还是个少年人,没有江别鹤多年养出来的伪善底气,一股脑将刚刚江别鹤仍在嘴硬的事倒出来,只是将主责推到了萧子春身上,他们父子只是一时贪念而已。
江别鹤一声怒喝,江玉郎才颤巍巍地抬头,脸色惨白。
花无缺一张脸已沉得似要滴出水来,手上筷子般细的剑一怒之下就要直取江别鹤。
叮!
一声脆响。
半途却是被顾长生横剑挡住,平静道:“我说了,这是家事,若要寻仇,等我们的事处理完再说。”
“过来。”
江玉燕看着江玉郎,忽然道。
江玉郎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来,慢慢挪过去。
“你知道做什么。”
江玉燕伸手一指灵位。
江玉郎倒是毫不迟疑,跪在地上左右开弓开始打自己耳光。
“父债子偿,也算是个妙事。”
慕容三娘浅浅笑道。
“还有你。”江玉燕望向江别鹤。
江别鹤目光闪动,“女儿……”
啪!
剑鞘将他脸颊抽得一歪,江玉燕冷漠道:“你配?”
从青楼逃出来,找到江府,几年前就是在这里,她又被绑起来扔进了柴房,娘亲的灵位还是她从没点火的冷灶里重新扒出来的。她在江家如何被欺辱都能忍。
娘亲靠给人洗衣缝补衣衫将她养大,相依为命十几年,死后都不得安宁,被人侮辱,是无论如何不可能接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