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生不喜欢这样的天气。
刚过了寒冬,这边又是寒冬,尤其是江玉燕内伤严重,和李寻欢那个病痨鬼一样不时咳嗽。
温暖的被窝里,她揽着江玉燕的后背,听着屋外风声。
这个江湖有没有治伤的神药?
仔细思索也记不起来。
倒是有个叫梅二先生的神医……
察觉到江玉燕的手不老实,她睁开眼睛道:“醒了?”
江玉燕道:“白天那人是谁?”
顾长生问:“看出来了?”
江玉燕道:“是个高手。”
顾长生笑道:“别看他病怏怏的样子,年轻时某种程度上讲,比你不遑多让。”
江玉燕有点诧异。
就那个病痨子?
“他年轻时出道后,至退隐之前,七年时间,身经大小三百余战。”
顾长生都觉得太凶残了。
年轻时的李寻欢比阿飞狠多了,平均不到十天就得打一架。
和这种真正从血里爬出来的狠人相比,西门吹雪那种一年杀三四个人的剑痴,更像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少爷——不是指武学上的高低,而是像实战派和理论派的区别。
因此即使李寻欢如今懒懒散散,却依然被江玉燕感受到了,那种独特的,身为同类的气质。
江玉燕道:“还真看不出来。”
轻声低语中,顾长生伸出了赤裸的胳膊,将她的枕头拉高点,让江玉燕可以半坐着支起身子,而后披一件衣服下床倒杯水给她。
轻挑油灯,昏暗的光线照亮了屋子,江玉燕喝杯水休息片刻,便盘坐起来运功疗伤。
顾长生坐在椅子上瞧着,烛光将她秀美的侧影映在墙上,恍惚而动。
冬天黎明来得很晚。
天还蒙蒙亮时,虬髯大汉已喂了马匹,扫扫马车上的积雪,将马重新拴在车前。
李寻欢坐在客栈的火炉旁烤着手,火苗跳动,不时舔舐他那威震江湖的双手,他的手稳而有力。
顾长生从楼梯上下来,手上搀扶着披着白色狐裘的江玉燕,乍一看,在这冰天雪地,两人有种温婉之美。
仿佛昨日只是他的错觉,这不过是两个互相扶持出关的寻常姐妹。
但李寻欢知道,那一切都只是表象,若有人觉得她们好惹,一定连后悔都来不及——因为死人是不会后悔的。
一枚碎银从她手里弹出,落在掌柜的算盘上,“请你喝酒。”她对李寻欢说。
李寻欢笑了,“伱也是不肯欠别人的吗?”
顾长生看了他一眼,“马车卖么?”
李寻欢道:“可以再载你们一程,你们要到哪里?”
顾长生道:“我觉得你会有很多麻烦,我也讨厌麻烦。”
李寻欢怔了怔,叹口气道:“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你说的是对的,还会有麻烦找到我。”
有名不是件好事,它本身就代表着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