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的光芒照拂着空气中的尘埃,窗外树木的枝叶摇曳,夏日的午后安闲又舒适,房中气氛熟悉得让人不由得眯起眼睛。她穿着短袖衫与七分裤坐在某人的床边,灰发的少年人在书桌前打游戏。
秦芊柏盘腿坐在床上,微微有些迷茫。她愣了一下才想起来,这是高二那年暑假的时候,她难得鼓起勇气对木头进攻,但木头目不斜视硬是背对着衣着清凉的女孩打了一下午游戏。她心生气恼去戳木头,结果木头误以为是想打架了开起了超能力战斗教学……他现在就在自顾自说着套话,唠唠叨叨得让人心烦。
“……总而言之,公平的战斗不可能存在。天赋的不足用经验弥补,能力相似就比拼武艺,都是近战好手就斗心机,一定要用自己的长处去攻击他人的短处,找到破绽才有取胜的机会……”
“那,没有破绽的对手该怎么办?”秦芊柏知道自己在抬杠,但反正她那时心情不佳,“如果对方的技术、力量、心智全面凌驾于你,又该怎样胜利?”
“你傻啊大小姐,全方位都比你强的对手肯定就输啦!”公孙策仰过头来,向她扮了个鬼脸,“你技艺不精,力气不足,能力弱头脑蠢战斗经验还不丰富,那凭什么让你赢啊?”
“凭我长得漂亮讨人喜欢。”
“真有蠢货因为这原因输掉我一定第一时间赶去嘲笑。”
秦芊柏愤愤地踹了他一下,公孙策捂着小腿肚抽着冷气:“嘶你看你又踢人……话说回来你也不用这么悲观,有时候你是会遇见无懈可击的六边形战士,但你依然可以用自己强的一块去碰他们均衡的一面……你懂我意思吧?这世界上就没有‘没弱点’的敌人,想法子针对嘛。”
秦芊柏赌气道:“明明阿策自己的念动力就没有弱点。”
公孙策闻言一愣,挠着下巴说道:“这……”
“词穷了。”
“不不,这不是词穷,我是在思考怎么跟你讲。”公孙策说,“你总要先理解一个能力才能想法子针对它对不对?念动力也是一样的,它虽然无形但也存在,像是从‘高处’探过来的……不知道怎么讲的玩意。”
秦芊柏心说阿策你又在讲废话,但这回阿策的废话有人解说了:“就像信息隐身一样哦!虽然存在但又不存在,因为观测不到的话,就难以界定存在的界限了。”
是绮罗,双马尾女孩坐在一边,像平时那样娇滴滴地靠着她。秦芊柏下意识搂着女孩,问道:“绮罗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什么时候?时间又没有意义!”时雨零懒洋洋地说,“不都跟你说过了吗,只要你能看到时间的尺度,它们就会听你的话。”
时雨零也来了,坐在阿策的书桌上。艾兰迪娅在桌前翻着教案,为她贴心地举着例子:“就像恒理一样,一套只有你自己才能理解的逻辑。你一定要先感受,才能够理解……”
我不明白。秦芊柏呆呆地想。大家在说什么呢?这应当是她珍贵的记忆啊,这里为什么会有大家呢?可这些话她似乎是听过的,就在不久之前她好像一一问过,那次她一样的听不懂。
房间里的一切都是错乱的,乱得连基础的逻辑都不存在了。秦芊柏有些不知所措,她求助地望向灰发少年,他转眼间变作了现在的青年模样,嘴唇开合间说不清的紧张:“你一定要小心。”
小心什么?
“一定小心他的武道,寂静王说他是二元的剑士,他不一定只有天火!”
“——!”
秦芊柏因违和感而猛然醒觉,温暖的回忆消失不见,阴沉的坠落感几乎将她的心脏撕裂。这是临死之前的回马灯,她过去的记忆与近期混在了一起!
她已将神明给予的恩赐用完了,冰冷的现实带着痛楚流入脑海。流星城,冠军,克莱因……
极寒九渊!
阴狠毒辣的剑斩在现实中来袭,无法理解的招式中,带着犹如地底极渊的引力。秦芊柏好似回到了重伤昏迷的时候,她在无底的黑暗中不断坠落。而这一次天上没有火也没有光,那把剑从深渊的最底层斩出,给予堕落者必将到来的死亡。
秦芊柏避不开,更闪不过,黑暗中的压力让她想起了寂静的深海底层,在无生命的海底中连活动眼球都会成为奢望。她第一次前往海底修行时险些崩溃,那感情来源于对自己实力的担忧更来自于对周围环境的恐惧。海底是比太空更冰冷更孤独的死地,那片深蓝中什么都没有,你躺在海床上会觉得自己成为了世界上最后一个人,几个呼吸后死亡就会来将你带走。
历史上不乏在海底中发疯的秦氏,因此这一修行方式只对天资卓越又性情坚强的族人开放。秦芊柏就是坚强的天才,她修行过程中连一声都没哭。她对自己的才华与天赋有充分认知,她见过一次的招数就必然能学习神髓化为己用,最不济也能想到破解的办法。这一次秦芊柏也带着相同的自信,她深信自己必然能看破克莱因的天火……
然而克莱因没用至高天的火焰,他的致命一击来自九层深渊,那是罪人们挣扎的地狱最底层。秦芊柏身在无底深渊中仿佛能听到那男人的嘲笑。你以为那就是境界的全部?你以为冠军只会一招吗?
连境界的边都没摸到的小丫头,怎么可能看破“最终”的武道?
这片深渊凶险得犹如永恒,无限的坠落中不存在回避的可能性,攻击的命中成为了必然的收束,而这同样也是最强的身法,没有人能在深渊中触及无尽遥远之地的冠军。不可调和的矛盾被融在一剑当中,身临其境的秦芊柏简直生出了叹服。
这一次当真输得无话可说,克莱因先前正面对攻偏偏也是要让她麻痹大意,在她拼上全力的一刻亮出从未露过的杀手锏,给无暇思索的敌人致命一击。战场上的交锋就该这样,没有放水没有机会,在意想不到时一剑斩下敌人的头颅。秦芊柏清楚地意识到现在还能思索是多亏了梦幻国的加速,即使在无限放慢的时光加持下,她也只剩下一刹那就要迎接死亡。
在这转瞬即逝的刹那里没有思想流转的余地,甚至没有直觉行动的空余。濒临崩溃的武道投影在眼前闪过,闭目的罗刹面容祥和,似乎在等待她临终的遗言。
我不想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