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偶然的,秦芊柏想起了不久前艾兰迪娅的课堂。
那时拂晓骑士正为大家科普创界法使的力量层级,从基础的恒理讲到类似于进阶力量的权能。权能是一种了不起的手段,能支配作用范围内的几乎所有模因心意,而那时秦芊柏就想到了一个问题。
权能的范围,究竟是如何定义的?
火焰的权能能控制火,以及相似的光和热,进而延伸到与火相关的术式,这在常识上都是合理的。不过,这也仅仅是从常识来看的结果。可是,如果,一个创界法使眼中的“常识”与他人不同,他对整个世界的认知建立在自我的逻辑上……
比如说,世界是由一缕火焰而诞生的,那么所有的物质也都是那团火的后续。
比如说,生命的本质是跃动的火焰,那么一切的生命也理应归火管辖。
比方说,力量的本源是火焰热力的延伸,灵光也可称为心之火。
自然,这都是违反常识的观念,是小孩子般可笑的胡搅蛮缠。可是,如果那个创界法使将这套扭曲的逻辑补足了,完善了,以至于它可以解释眼中世界的所有一切现象……
那么,曾经只能操控火焰的权能,能否用于控制整个“火焰的世界”?
现在她知道答案了。
当剧场的墙壁与幕布将世界笼罩的一刻,当五光十色的穹顶将天空替换的一刻,当22亿根丝线从无穷高处垂下的一刻——
她完全理解了,何为创界巅峰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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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地随着轰鸣声而碎裂,城邦在地鸣声中涌起,由51座都市组成的“传奇剧城”在呼吸间便超越了流星城的规模,占据了煌光之州的所有土地。色彩缤纷的城邦各具特色,像是整个乌斯特斯合众国的缩影!
没有任何道理能解释这种异变,它原先仅是在流星城底悄然建设的隐秘装置,不可能拥有一州的规模。但现在混沌导剧的力量让它变作了概念上的“剧场”,司徒弈的伟力更给了它超越现实的能力。他站在剧城上空托起双手,直到五光十色的穹顶替代天空。
“一州之地足矣,无需惊动一国。”司徒弈自言自语。他扫视着脚下流光溢彩的剧城,此刻51种色彩中已有三处略显黯淡,分别是代表绚磁之州的黑紫,代表火风之州的鲜红,以及煌光之州的明黄。
这是众人在先前严契斗法中争取到的成果,司徒弈以手掩面,一副心痛至极的姿态,哀声道:“尚未看他起高楼,转眼楼便已塌了!苦工筑城不易,何苦如此相逼?”
他那细长的双眼透过指缝一瞥,笑道:“——还不正式开演吗?”
像是标志戏剧开演的锣声敲响,压抑至极的城邦内响起惊天动地的震响。以持炮管跃出的公孙策为首,数道攻击打向剧城中央的机械手臂。众人知晓直接与无相神对攻没有胜算,他们要先毁坏导剧的道具。公孙策的剑锋携着怒意刺出,黑红的劫炎随攻击刺入机械手的内部!
“寂静劫炎燃心蚀骨,着实可怖。”司徒弈夸张地叹道,“可惜区区火焰之威,不及真武勇猛!”
那机械手臂无任何动作,公孙策的劫炎却没入了她的铁灰肌肤,像是一滴雨珠落入海洋。威尔的子弹、时雨零的射击、秦芊柏的弓箭先后杀到,却未有一道攻击真正威胁到了那只诡异的手。所有的力量都在无声无息间消失了,好似他们的努力都成为了那诡异机械的“养分”。而远方的司徒弈已将手指点出,似是要趁机将敌对者一网打尽。
“你休想,邪魔外道!”
一颗子弹打断了司徒弈的动作,那是守护众人的瑟薇丝开枪救援。她挥动着天使羽翼飞向天际,以手斧斩向白衣的导剧者。司徒弈收回手指连连退后,随手抛起曜变之心,笑道:“圣者守护北陆,何苦与我斗争?不妨与老对手继续游戏。”
“万般幻灭映悲喜,奇变莫测如人心,混沌舞台机关·悲欢魔龙!”
一道道丝线缠向宝石般的红色龙心,化作纤长的身躯,酷似鸟类的龙首与一双灰白色的骨翼。创界巅峰的力量一瞬便为其构建出全新的身躯,这灰白色的丝线之龙看上去简直是曜变之龙的翻版,可它的面容再不像先前那般单纯好奇,那丝线编织的眼中渗出两道无形的泪水,口部线条粗硬得好似匕首划出。它吐出白色的火焰拦截瑟薇丝的攻势,似笑似哭的叫声让她心中一沉:“你做了什么?”
“以龙心为核再造一龙,做舞台上的装置罢了。”司徒弈牵起丝线,操控巨龙如木偶般僵硬颤动,“不过区区愚钝死物,当不得传奇圣者的对手。只不过……【你的临时躯体,也到了损耗殆尽的时候】!”
“你他妈混账!”
瑟薇丝持枪的左臂一震,天使身躯上狰狞的裂痕随话语而现,崩坏的肉体变作灰色粉末从中抖落。她的身躯本就要坚持不住了,而司徒弈的导剧更加速了这一过程。来不及多说一句,瑟薇丝变斧为钉刺入悲欢魔龙的身躯,她怒喝着挥动翅膀,拼上最后的力量带着魔龙远离战场。她已没有选择了,不在这时牵扯战力,其余众人全都要死去!
“【传奇圣者的责任感让她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她为了守护众人踏入一场必败的争斗。人们因她舍生忘死的觉悟感动,可感情与觉悟往往无法撼动大局,这正是悲剧的魅力。】”
司徒弈拿出一册小剧本,念着用于导剧的文段,他随手翻到下一页,笑道:“而演员中总不乏抵抗命运的狂徒,不是吗,我的好侄女?【武道恒理深受损伤,你也无力再用万法无我了!】”
冰蓝色的刀光自大地上暴起,秦芊柏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司徒弈前方,挥刀直斩向他的头颅。抵达武道的游侠与她同一时间跃出,石斧砸向司徒弈的心口。两人的武道投影在空中闪过,罗刹与雷神随着武者一同嘶吼。
攻击机械手已被证明无用,众人立刻选择抢攻司徒弈。起初的一招便全力以赴,以司徒弈最弱的回天术作为战斗的突破口。而在两人暴起攻伐之时,无常法使们的攻势也随之来到。时雨零拼尽力气进行了一次广范围传送,公孙策与威尔一前一后同时杀出,断罪之枪与威怒印所化黑剑封死了司徒弈的上下双方,四柄兵器携着冲天的杀机一齐攻来!
“如此凌厉刀兵,司徒怎能阻挡?”司徒弈哀叹,“便请各位演员代我避祸。”
司徒弈双袖齐抖,四根丝线从指间牵出,竟被他从空处凭空带出四个人来。黑衣黑发的隐律主当先拦到万华刀前,以拳代剑接下了斩击;背生毒蛇的绿瞳女子攻向维特背后,逼得游侠回身防守;相貌狰狞的兽面绅士以手杖拦下断罪之枪的截击,最后一名演员是位穿大衣戴高帽的瘦高人形,她以匕首斩向公孙策的黑剑,红黑色的笑脸面具上带着癫狂的笑意。
公孙策的瞳孔因惊愕而缩小,他记得这个人的长相,他永远忘不了对方上次出现时的场景。她是克丽基·海德……是混沌剧场中的杀戮该隐!
“哈喽,小男生。”面具下的女人笑着说,“好久不见!”
杀戮该隐的右脚扬起,击向青年的攻击毒辣如蝎。公孙策仓促挡下攻击,过大的力量让他被踢得向后退去。他没能再度开启涅炎转生,激战后过大的消耗已让他失去了多数力量。四个人的袭击都被防住了,历战的高手们不得已后撤,在公孙策周围集结在一起。
他们早就筋疲力尽了,这是一帮重伤员组成的刺杀部队,他们能出现在这里都要多亏真帆的治疗与自己过于坚韧的精神。而司徒弈新召唤出的援军们无疑就是尘埃剧团曾经的成员,惊悚与傲慢在音幕城一战中死去了,可四年前的亡灵们还在。他们的力量被储存在司徒弈的剧场中,只要司徒弈愿意他随时都能唤出这些听话的木偶,拥有权能的创界木偶!
“他妈的混账东西!”公孙策双眼通红,“你把人类当成什么了!”
“你四年前问过相似的话,怎得记忆如此差了?”司徒弈悠然道,“世界是剧场,人类是演员,森罗万象诸行无常,均是尘世闹剧一场!”
公孙策已无法忍受心中的杀意,他狂喝着奔出,拖着逼近极限的身体再次挥剑。而这次司徒弈不再躲了,他斜斜向后一靠,正落在一张金碧辉煌的烂俗座椅上。厚重柔滑的酒红色幕布自东西二侧滑来又落下,眨眼间世界便换了一番模样。
“诸位一拥而上,显得舞台杂乱……”司徒弈轻笑,“便容我先布置剧场。”
“混沌剧舞台·恩仇角斗场!”
在话语出口的一刻,世界便悄声无息地发生了变化。他们出现在一片白石搭成的方形场地内部,场外锈迹斑斑的钢铁座椅上坐满面色僵硬的木偶。司徒弈无声息出现在场地的另一头,他坐在一张烂俗至极的金色座椅上,像是等待挑战的王者又像准备决斗的贵族。而这决斗场中仅有公孙策一人,秦芊柏、威尔与维特竟出现在了观众席上,坐在观剧的木偶之中。某种无形无质的力量限制住了他们的行动,他们仍维持着先前的动作,如蜡像般无法移动分毫!
“此乃恩仇角斗场,无仇无怨者不得踏入!”司徒弈坐在椅子上,讥讽地指向对面咆哮的敌人,“复仇者一番苦心着实骇人,却不知一柄纸板剑如何伤人?”
公孙策手中动作一僵,他的黑剑从未如此轻过。由威怒印化作的武器在此刻竟变成了一块涂着黑墨的纸板,仿佛舞台剧上粗制滥造的道具。杀戮该隐低笑着冲来,匕首只一斩就断了公孙策的武器,又一拳将他击飞到角斗场的尽头。公孙策因剧痛而趴到在地,其余三个演员跃入角斗场,拿着各样兵器去禁锢公孙策的四肢。
他们的动作被一道银光逼退,手持大剑的拂晓骑士护卫在公孙策的身前。时雨零用最后的传送拉回了救兵,她是有资格踏入角斗场的人,是同样持有仇怨的相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