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回继续,陈留曹军大营。
当时王师方至陈留,营垒尚未建成,只树营标。孙邕欲见同乡故友心切,于是不走大路,从侧路骑马至于鲍勋军帐。二人相见甚欢,畅谈半日,孙邕告辞而去。
此事却被军营令史刘曜发见,便来见鲍勋:孙邕违反军令,趋马穿营,应予治罪。
鲍勋笑道:若壕堑营垒工竣,旗号鲜明,穿营固然有罪;今营垒未就,只竖营标,则可从权。况孙太守乃本地太尊,前来朝见天子,本非我军营中人,将军休要执着。
刘曜即是鲍勋部下,敢怒而不敢言,施礼退出。
字幕:鲍勋,字叔业,泰山平阳人,故济北相鲍信之子。
镜头再次闪回,补叙鲍勋之事。
鲍勋其父鲍信与曹操同为大将军何进部下,西园八尉之一,二人交情莫逆。初平三年,鲍信与曹操共同抵御青州黄巾军,鲍信掩护曹操突围,但自身却战死疆场。
曹操当时悲痛欲绝,以木刻鲍信之像,终日哭祭。建安十七年,追录鲍信功绩,封其兄鲍邵为骑都尉、新都亭侯,辟命其子鲍勋为丞相府掾属。
曹丕被册立为太子,鲍勋转任太子中庶子,不久又出任魏郡西部都尉。当时郭夫人正当受宠,其弟任曲周县吏,被揭发盗窃官布,按法应弃市,报到鲍勋堂下。
曹操时在谯县未归,曹丕留守邺城,多次写信给鲍勋,请其高抬贵手,敕舅子无罪。
鲍勋不敢纵容罪犯,将各项罪证上呈朝廷,终杀郭夫人之弟。曹丕十分怨恨,于是趁魏郡士兵轮休有误,密令中尉参奏罢免鲍勋。
未料曹操征伐汉中之时,重新启用鲍勋,命为侍御史。
曹丕代汉称帝,鲍勋以驸马都尉兼任侍中。只顾报效曹氏,不顾文帝忌讳,多次上表要求重视军农,宽惠百姓,谏止宫殿庭园,更遭文帝之恨。
魏文帝酷喜打猎,鲍勋再三谏劝。曹丕大怒撕毁奏表,争逐行猎。中途问身边侍臣:游猎之乐,比八音乐器如何?
侍中刘晔知其心思,即顺其好恶答道:游猎胜于音乐也。
鲍勋正在其侧,立刻驳斥:音乐上通神明,下和人道,使政治兴隆,以至天下大化,移风易俗,无过于此。游猎之事,暴露帝王车盖于野,损伤生息化育,迎风冒雨,亦为臣下所不望也。刘晔奸邪献媚,请陛下究治其罪。
曹丕气极色变,止猎返回,即让鲍勋出京,迁为右中郎将。
黄初四年,尚书令陈群、尚书仆射司马懿举荐鲍勋执法严谨,宜任御史中丞,曹丕不得已用之。欲攻东吴,鲍勋当廷谏道:王师屡次征伐不克,是因吴蜀唇齿相依,凭依山水险要阻隔,难以攻拔。今劳师袭远,空耗财力,反使狡敌轻视我国,臣以为切切不可。
曹丕忿恨不从,将其贬为治书执法,并令随征。
再次闪回结束。曹丕在陈留止歇三日,引大军返回洛阳。
刘曜因事犯罪,鲍勋作为上司,毫不姑息,立即上奏朝廷,请令罢黜。刘曜为脱己罪,急上密表,反奏鲍勋在陈留军营私脱孙邕闯营之罪。
曹丕遂置刘曜之罪不问,诏命:鲍勋指鹿为马,循私废公,即刻逮捕,交给廷尉。
廷尉猜知皇帝欲严办鲍勋,即从重议决:依鲍勋所犯,应剃发戴枷,作劳役五年。
报到有司,却被三官驳回:依照律条,既有为人脱罪之嫌,仅罚赤金二斤而已。
文帝见了三官批文,勃然大怒道:鲍勋欺君,已是死罪,尔等竟敢以私情宽宥!着令逮捕三官以下人员,交付刺奸官署,将尔等十鼠同穴,一网打尽。
太尉钟繇、司徒华歆、镇军大将军陈群、侍中辛毗、尚书卫臻、守廷尉高柔等人一同表奏:鲍勋之父鲍信在太祖时有救驾大功,请赦免鲍勋罪过,以慰功臣之后。
文帝不许,下令必杀鲍勋,高柔固执不从诏命。曹丕即施一计,先以议事之命,召高柔至尚书台,同时遣使持天子诏令,至廷尉监狱杀了鲍勋。
使者回报鲍勋已死,文帝乃遣归高柔,已然救之不及。鲍勋修养行为高绝,廉而能施,从皆称道;其死之后,家无余财。高柔悔之不迭,从此告病不出。
曹丕攻吴既败,又因私愤错杀鲍勋,屡遭朝臣物议,不由心情烦躁。
这日接到护乌桓校尉田豫来报,山民高艾聚众数千,于幽、冀之地袭扰州县,人民不胜其忧。今已使鲜卑大人素利将高艾斩杀,特进京报捷,并献首级。
曹丕令将高艾传首京师,心情稍舒,又耽于围猎之乐。
魏黄初七年,世子曹睿十五岁,习马熟娴。春二月,曹丕带曹睿出猎,行于山坞之间,赶出子母二鹿。曹丕一箭射倒母鹿,回观小鹿驰于曹睿马前,即呼道:吾儿何不射之?
曹睿却将弓箭弃之于地,掩面而哭道:陛下即已杀其母,臣安忍复杀其子也。
曹丕闻之,想起甄妃之死,心如刀绞,环顾左右大臣道:我儿真仁德之主也!
于是回朝,遂封曹睿为平原王。就此表明欲立曹睿为嗣,各大臣心领神知。
魏文帝因感于甄妃之事,忽然病倒,郁结于心,耿耿于怀。因久久不能自遣,渐至危殆。司马懿深知文帝余日无多,遂遣心腹家人前至山阳,告知夫人曹节,请其早为之备。
曹节闻说皇兄病笃,急告鬼谷门弟子崔州平,请其联络汉室旧臣勋将,以谋复兴刘氏江山社稷。崔州平由此便到成都,来见孔明,转述司马懿之言。
闪回结束,成都相府。
孔明闻讯大喜,与崔州平密议再请献帝复辟,重登帝位之策。
崔州平即领少帝密旨,拜辞告归,密至京师洛阳,探望朝中消息。
魏主曹丕此时抑郁病重,又忽闻报说虎卫将军许褚亡故。由是大感悲痛,病情愈重。挨到夏末五月,文帝又感寒疾,医治不痊。
乃知大限已到,遂唤曹睿至床前,复召中军大将军曹真、征东大将军曹休、镇军大将军陈群、抚军大将军司马懿入宫,嘱以后事。
曹丕手指曹睿,对众臣遗嘱:朕病沉重,天命已终,不能复生。此子年幼,卿等皆国家柱石之臣,若能同心辅之,朕死亦瞑目矣!
四人皆哭倒于地,曹睿亦泣拜床前。曹丕嘱罢,环视诸臣,忽忆起当年父亲曹操所云“三马同槽”之梦,待要说话,却不能发出声音。遂堕泪而薨,时年四十岁,在位七年。
鲍勋死后二十日,曹丕便即驾崩,举国上下皆以为鲍勋冤魂索命使然。
镜头转换,魏都洛阳。
曹真、陈群、司马懿、曹休拥立曹睿为帝,史称魏明帝,改元太和元年,诏告天下。
曹睿下诏:赠谥先父曹丕为文皇帝,母甄氏为文昭皇后。封钟繇为太傅,曹真为大将军,曹休为大司马,华歆为太尉,王朗为司徒,陈群为司空,司马懿为骠骑大将军。
其余文武官僚,各各封赠,大赦天下。
华歆受封太尉,自觉年事已高,屡屡回思当年枉杀伏皇后之事,时常愧不可当。随即上书称病,愿将太尉重职让与大贤管宁。
曹睿向众臣问过管宁避征之事,于是下诏不准华歆之奏。华歆托疾不朝,天子便命设太平筵宴,大会朝臣,并派散骑常侍缪袭前往府中宣喻华歆:天子与百官皆在宫外等候,太尉若不亲至,自皇帝以下,无人敢于就席。
华歆闻皇帝如此,只得赴会。
魏明帝见华歆前来,急令侍卫搀扶上坐。又见太傅钟繇有腿病,下拜不便,故特许其乘车坐轿入朝,上殿就坐。此后三公有疾,就以此为例。
因前番先帝曹丕错杀鲍勋之事,守廷尉高柔称病不出;魏明帝为替先父请罪认错,即请高柔上朝,加封为延寿亭侯。
此时博士都从师受业,良莠不齐。高柔上疏:应据诸博士学业品行优劣,分别对待,不拘常规以安排官职。用以勉励好学笃行者,使教化弘扬光大。
明帝曹睿嘉纳其谏,即令颁行。
曹睿因见天下太平,四海无事,便令大建宫殿,广选美女,填塞后宫。但不知何故,后宫皇子连连夭折,以致无人承嗣。
高柔又上疏:吴、蜀奸诈狡猾,练兵习武,谋划战事,毫无止息。我应招集训练将士,修缮甲兵,以备迎战。今却修造宫殿,不胜劳役之苦,如吴蜀合谋来攻,不可忽视。昔轩辕多子,帝位传之久远;周有姬姓侯国四十,故国祚绵长。陛下聪慧贤达,深究事理人性,而近来皇子接连夭折,后宫又无再生祥兆,百官无不抑郁悲伤。《周礼》有云,天子后妃以下一百二十人,可称足矣。今后宫妃嫔之数或许不止,陛下后嗣不昌,恐为主因。臣谓可择其美好,以足妃嫔之数,其余皆送回家。陛下育精养神,则子孙众多,其征自至矣。
曹睿览奏,答以诏命:卿忠诚王室,直言无隐,朕已知之矣。
于是稍罢美色,却又效其父酷爱围猎,身着异服。
杨阜时任城门校尉,因见天子戴绣帽,着半袖缥绫衣服出城,于是拦住车驾谏道:臣不知陛下以此衣冠示于天下,是何礼仪?故请明示,以解臣疑惑!
明帝默不作答,只得回宫。从此后若不穿朝服,即不敢再见杨阜之面。
是年秋,天降大雨,雷电交加,劈死鸟雀,尸满街巷。杨阜上书:臣闻君主圣明,群臣则敢直言。臣愿陛下奉行武帝伟业,恪守文帝之风,效古圣贤亲民善政,避汉末帝亡国恶行。今吴蜀未平,尚望陛下慎重进出宫苑。今天降大雨暴死生灵,雷电凌厉致死鸟雀。天地神明视帝为子,凡政有所失,则降灾谴责。愿陛下反躬自省,效汉文帝使惠帝后宫佳丽出嫁之故事,将未临幸之女放出。另兴建宫室及制作器物,需本节约之则。
魏明帝看罢,见与高柔所言如出一辙,不敢触众,遂下诏嘉慰赞许,毕竟圣心不喜。
这一日,明帝朝会文武,太傅钟繇出班上疏,奏请恢复肉刑。司徒王朗闻之,极力反驳。曹睿见此,即以吴、蜀尚未平定为由,暂停讨论。虽知王朗是而钟繇非,却因钟繇乃故汉旧臣,曹魏三朝元老,不欲驳其脸面。
画外音:钟繇不但精于治国用兵,而且书法奇绝。篆、隶、真、行、草多种书体兼工,真楷更堪为首创之祖。但其书法师从蔡文姬,如此说来,倒是司马懿师侄晚辈。
钟繇中年得子钟毓,见自家人丁不旺,常怀不足。
说也可怪,到了七十五岁之时,竟使其小妾怀孕,生下幼子钟会。年逾古稀得子,人皆以为奇。钟会终于书法此道取得巨大成就,父子被后世之人称为“大小钟”。
司马懿见文帝曹丕已死,料知崔州平必将自己话语带到成都。为接应孔明出兵北伐,于是上书明帝,以张既新亡,雍、凉二州缺人守把为由,上表乞守西凉。
曹睿从之,遂命司马懿提督雍、凉等处兵马。曹真、曹休、华歆、王朗、钟繇皆不知司马懿本意,谓其忠心体国,并无拦阻。
司马懿于是领诏出朝,似猛虎归林,龙归大海,急带二子上任去讫。
明帝见西北已有司马懿父子镇守,忽想起东南徐、扬二州,因征求大司马曹休意见,诏令重新起用大将臧霸,令其总督徐、扬、荆三州军事。
臧霸时在徐州病重,接到天子诏书,忽从榻上坐起,哈哈大笑。因冲天空叫道:关二哥,关二哥!你若晚攻襄阳七年,岂用费一刀一枪之功!
笑声顿止,睁目而亡,其尸不倒。可叹臧霸少习兵家奇术,驻守青、徐二州半生,以待刘备、孔明、关公引兵北归,临了一笑而罢,到此化作一场春梦。
魏明帝闻报臧霸已死,思其赫赫战功,追谥威侯,命子臧艾嗣任。即命满宠东下,尽收青徐之兵屯守樊城,以当东吴之兵。
镜头转换,按下曹魏,再说孙吴。
孙权闻说魏帝曹丕驾崩,臧霸作古,不由大喜,诏命厉兵秣马,整军北上。
黄武五年秋八月,孙权出兵攻魏,分兵派将:命左将军诸葛瑾率兵十万,战将五十员,北进襄阳;孤自率军十五万,战将百员,进攻江夏。
孙权历次北伐,以此次出兵最多,几乎倾国而出。八月末,孙权攻打石阳,包围文聘,轮番冲击。石阳城中不足一万军,情况急殆,阖城众官齐劝文聘,不如弃城而走。
文聘大怒:城中有粮,兵足以战,何言退也?当年曹仁以五千兵抵关羽七万大军,城中粮尽,救兵已绝,尚不言退。今吴兵战力不如关公,某城坚于樊城。再言弃城,与此案同!
说罢拔剑而起,将案角斩落于地。诸将见此,遂群情激奋,各依安排谨守城门。
孙权屡攻不下,驻扎城外二十馀日,未得尺寸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