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是画中景,还是眼前景,都有一种超越世俗的浪漫和美好,风一吹,整座如火枫林便摇曳起来,令女孩红唇不禁微微上扬,流露出愉悦的神态。
这副油画的进度已经将近完成,或许只需要以软毛笔快扫,消除些笔触墨痕便可装裱。
但女孩手中的画笔依旧未停,景有了,却缺人。
她很容易注意到山底那一排火红枫林里独坐的青衫身影,他倚着老树,仗着古剑,闭目独坐。与整片天地自然都好似融为一体,并无突兀之感。
他应该成为画里的一部分。
女孩寥寥几笔,便在油画里继续勾勒出一个风骨上佳,美姿仪的身影。那柄黑鞘缠金纹的古剑也好似被按比例移到画布上。
“这年代还喜欢穿古袍的年轻人可真不多。”
女孩一边好奇地偏过画板去望山下那道青衫身影,一边在心里小声嘀咕。
他们之间的距离隔了将近三四百里,更有枫树和落叶遮挡,女孩却能将华贵青袍上的云纹看得清清楚楚。不得不说,混血种的目力着实恐怖。
很快,女孩便开始在亚麻布制作的画布上开始为新添的人物调试新的颜料,准备润色。
天上有百鸟自枫林云端飞过,雏鸣声清脆,宛若天籁,余音绕梁不绝。
时间在缓慢而极坚定地朝前走,不疾不徐,不偏不倚。
当女孩轻呼出口气,落下涂抹颜料的最后一笔时,青衫男孩也适时睁开眼。
他简单整理下云纹青袍,单手按住太阿剑柄,起剑欲走。
穿着简单朴素的漂亮女孩同样收拾起画布,木板,颜料,调色板等写生工具,伸出纤手去拿那柄青铜剑。
李龙渊此刻感觉到手在颤动,那是剑器自鞘内的震动,这是从未出现过的情况。
几乎是瞬间,男孩的风王之瞳铺开,无形的风流吹起片片如落花飞舞的枫叶,直至覆盖整座枫林。
微风带来了女孩的气息和心跳声。
山底,青衫俊秀的年轻人偏过头,正好望见处于山顶的写生画师。
李龙渊的眼里率先流露出的是讶异,随后便是浓烈的好奇。倘若不是太阿剑的异动,他甚至不会注意到学院后山这片枫林里还有第二人存在。
被人发现的女孩也没有露出害羞脸红之类的小女生行为,只是推了推黑框眼镜,露出个甜美笑容,两个浅浅梨涡荡漾。
以李龙渊的目力,自然能看清楚这一切。男孩十分确信自己并没有见过这个黑发女孩,随后他的目光逐渐转移到那柄青铜剑上。
青袍俊美的年轻人缓慢举起手中威严瑰丽的古剑,似乎有一种无形的气息自剑鞘内散落出来,并极速向四周扩散。
好似剑器间自发产生的一种共鸣。
女孩缓缓拔出面前的青铜古剑,剑身光华绽放,宛如出水芙蓉般雍容而清冽,剑身与阳光浑然一体,就像清水漫过池塘般从容而舒缓,剑刃剑锋如壁立千丈的断崖崇高而巍峨。
李龙渊横剑于前,同样握住如墨剑柄,推出一寸来。
一时间,狂暴无形的剑气激荡纵横,几乎只在瞬间便覆盖住整座燃烧如火的枫树林。
而片片缓慢下落的枫叶被这道道剑气割裂成碎末,便是一些枫树粗壮的树杆都留下道道白色剑痕。
剑的场域在形成,每持续一刻,都会有无数道剑气在场域中源源不断地产生,它们好似以山脚的男孩和山顶的女孩为太极里的两个阴阳鱼点,无序地肆虐整座枫林,实质的震荡而造成的翁鸣声在响起,便是飞鸟都被吓得冲天而起,一去不返。
李龙渊知道他不能再拔剑出鞘了,尽管他心仍有好奇,却很好克制住了,将那一寸裸露在外的霜白剑锋归纳入鞘。
“纯钧么?”
男孩嘴角掀起一抹淡淡的弧度,自那柄青铜剑拔出展示的那一刻,便联想到其来历。
这把剑相传为春秋战国时期铸剑师欧冶子所铸,是一柄尊贵无双之剑。
当初他为了铸造这把剑,千年赤堇山山破而出锡,万载若耶江江水干涸而出铜。雨师扫洒,雷公击橐(打铁);蛟龙捧鑪(冶铁用的火炉),天帝装炭;太一下观,天精下之。
铸剑大师欧冶子承天之命,呕心沥血与众神铸磨十载此剑方成。
后来,这柄剑便成为越王宫中收藏五把宝剑之中的一柄。
有名的相剑师薛烛路经越境,对当时越王勾践得意的宝剑,毫曹与巨阙都没有什么好的评价。
直到看见纯钧后,才如是珍宝地说着如今赤堇山已经闭合如初(取不出锡来),若耶江波涛再起,(挖不得铜来),(帮忙铸剑的)众神回归天庭,而铸剑名家欧冶子也已力尽神竭而身亡。
纵使有满城的黄金和使得江河闭塞断决的珠宝,又怎么能和这一把传世名剑相提并论呢?
因此,纯钧剑才得名号,为尊贵无双之剑。
尊贵在于此剑不仅材质非凡,更是欧冶子与天神所共铸。无双在于铸剑所花费的材料、人力、时间全都不可复制重来,因此无法出现第二柄能与之相比的剑。
山顶上的女孩此刻已经装好所有写生的工具,背着黑色大号的双肩画包转身朝山下走去。而那柄已经合上鞘的纯钧,此刻正在她右手充当登山杖的角色。
很难想象,一柄让越王勾践视若珍宝,令天下诸侯为之疯狂的传世名剑,两千多年后竟出现在一位年轻女孩手里,还受到这般对待。
“有趣。”
李龙渊提起太阿,同样迈步离开这片枫林。
有些事情,他终究能得到答案。
譬如,纯钧剑主的身份来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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