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椗从老爹那得知榆哥安排后,他刚面露喜色,就听他娘道:“这榆木脑袋也太小心眼了吧,就管大管事要块地给你打发了?”
父子两顿时眉头大皱。
莫广桥没敢说什么,程椗却不畏惧老娘道:“榆哥能如此帮我,已是再造之恩了!”
“这算啥子恩啊?他那么帮老杨家,老贾家,你们又不是没看到,这两家子,现在都发了呀,你们是没瞧见老杨媳妇戴的那镯子,银亮得很啊,怕都有五两重咧,而你们亲戚家,他给了你啥?铺子还得你自己掏钱,再说卖的不就是现在你倒腾的吗,有必要弄个铺子?这摆家里不就够了,村里都知道你干这个,需要就来买呗,不行,莫五你现在立马再去找那小子,怎么说也得让咱家做那缝纫机。”
莫广桥苦着脸应了一声:“诶。”
“别去。”程椗却拉住老爹道:“娘这事你能别掺和吗?”
“我这不是为了你们爷俩好,老杨家算个什么东西,都能……”
“够了!”程椗一拍桌子,起身怒道:“当初我和爹说要接济,你死活不愿,现在眼红个啥?”
程氏被儿子这么一吼,是又气又怒,眼看要撒泼打滚,程椗沉着脸道:“喊吧喊吧,让全村都来看笑话,你以为人家会心疼你?这事你上哪说,别人也只会笑你眼皮子浅,什么外人,什么亲戚,你这时候论上了,人有困难时你咋不论?就你眼红,告诉你这村里眼红的多了去了,但人敢说啥吗!榆哥帮人是合情合理,杨仝接济榆哥家光米面都二十多斤,贾亥给了二婶五百文找四伯,人开小摊借桌凳,他们也是二话不说给了,你是一听到风声就躲回家,跟我们说他们两家脑袋又被驴踢,那好好的桌凳回头就让榆哥当柴烧了,等着看笑话吧,可现在被笑的是咱家啊,都说榆哥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你非说顾外不顾亲,娘啊,咱能要点脸吗?”
“你……你,我怎么就生了你这吃里扒外的兔崽子,好,好,娘不要脸,娘不给你们丢脸,你们父子两自己过吧!”
程氏说完就气冲冲的回屋收拾,一副离家出走的做派。
程椗顿时后悔了,但他很快就狠下心,还拉着父亲别让他去劝。
结果父子两是眼睁睁看着程氏拿着包袱踹开家门,气冲冲的走了。
程椗没追,他知道程氏能去的地方只有一个,小丘村,也就是她娘家。
小丘村距离河口也就八里地,位于五丈河上游,程氏往来数百次,丢不了。
莫广桥是是唉声叹气,啥话也没说。
翌日午后,程椗才找上了在门店帮工的莫杵榆。
莫杵榆一句废话没有,从身后竹筒里扯出图纸,铺开一指:“这块两百平的地,你要没异议我就批给你了,头年租金八百文,次年递增百分之五,免租三月。”
程椗仔细打量这个地方,发现就在村头,跟榆哥的店是对角,也便是从村里出来,右手边是他的店,道路对面的左边才是榆哥的店,他现在回头就能看得到,那地方目前只有潦草的几棵树,略微遮住了河口村貌。
“满意满意。”程椗欣喜的连连点头。
这地段比他预想的好,他是真担心被榆哥安排到西南作坊附近。
听到他应下,莫杵榆用红笔画上圈道:“不能沿街太近,要腾两丈,否则以后修路时把你房子拆了。”
“榆哥安排就好。”程椗笑道。
“铺面设计是我出,建造的话,只能交给河口建筑队,你爹现在也在里面。”
“知道知道。”程椗又笑道:“未来河口建筑都归建筑队,建筑材料则找大管事嘛。”
“找李伯就行,回头我给你出图纸,你拿图纸找李伯,他算完建材会告知安哥。”
这一道道的,程椗虽然觉得繁琐,但也没敢有异议。
他自不知,这里面牵扯的利益有多大。
如钟表,这建材利益只能交给孙庄。
没等程椗离开,莫杵榆突然道:“好好干,做得好,未来两年我会把你铺子旁边的地留着。”
程椗一愣,回头看着榆哥,愧疚道:“有一小店足矣!不敢奢望其它。”
“人往高处走,何况你还是个不安原地踏步的人,小小杂货店满足不了你,但限制你的不是我,也不是别人,只会是你自己,你的学识是你最大的阻碍,有时间多来听听陆老师的课。”
程椗其实是想学字的,但碍于面子没跟那群娃娃去上课,但听榆哥这样一说,他立刻感觉到自己先前想法多么可笑!
“好!”程椗郑重的应下。
当夜,他就来到榆哥门店,听陆老师讲课。
结果还没听陆老师讲几句,他就要跟着孩子们背诵乘法口诀。
背完乘法口诀,陆老师反过来又教起加减法。
起初程椗还不以为意,乘法口诀对他来说是难,但加减法未免有些小瞧人了。
可听着听着他就感觉不对劲了!
陆老师教的不是常规的加减,而是包含了一种算术格式,且主要针对的就是账本!
这种表格账本十分简洁明朗,如商品的单价、单品总价和总价。
但它又很复杂,重量的斤、石、吨他尚且能理解,但数量上的个、条、只、片、瓶、罐、箱、台……等等单位,让他直接烧脑了。
他没上之前的课,所以不知道。
但毕竟是卖杂货的,没少接触这些单位,只是没有系统学习过,不明白为什么用这种单位计算。
试学是要看出效果的,未来的工科和农科且不论,就说学了几天能记账这方面,就极大激发村民的向学之心。
现在村民就需要这个,因为每天工作多少,挣了多少,很多村民是糊涂的。
特别是加工类!
这些孩子回去后,帮着父母一算,进了多少材料,加工多少成品,回购了多少,损失了多少,变得明明朗朗。
特别是贾亥和杨仝家,他们的流水大,光知道挣钱了,但具体挣了多少,又有多少是损失的,全一头雾水。
他们都让孩子去学了,有没有用刚开始也不知道,但他们很清楚跟着榆哥准没错!
果不其然,满打满算才八天,家里小子就会算账了!
虽然算的慢,但两三天就能把他们堆积的烂账算清楚了。
此后几天,会算账的孩子越来越多,很多孩子甚至不用帮家里了,大白天的就找陆老师请教算账的学问,这还是程椗带的头!
他卖杂货的,需要的账目更多更细才行。
光是上课那点时间,真学不了多少,何况他之前来拉了几天课程,很多计量单位的字都不会。
如此折腾,试学效果尽显无遗。
村民对此有了信心,孩子们从中找到了帮助家庭的乐趣,相辅相成下,报读试学的家庭越来越多。
岂料陆老师不收了!
甭管村民说啥好话,送礼送酒,陆老师就是不收,称来年春末报名,夏初正式授课。
这让村民很难受,可又没辙,总不能拿刀架着人陆老师,逼人教吧。
只怨自己眼皮子浅,不知学问重要性,错过了这么好的机会。
来年可一定要让孩子入学了!
莠儿和荇菜收获也很大,俩娃现在天天就算账,采购事宜都不让榆哥去了,她们去收,不然没法记账啊!
只是现在鱼少了,她们主要去孙庄采购。
因为村民日子改善了不少,导致孙庄每天都要杀一头猪在门口卖,还有时令蔬菜。
现在的河口村民,不是家庭小作坊,就是加入了建筑队或在作坊干活,家里孩子又要做功课,婆娘踩缝纫机,自家小菜哪还有时间打理,都跟孙庄买。
欣欣向荣的河口村,却被一片苍白所覆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