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时终究还是笑出了声来,
“所以,你猜测茨威格是罗兰先生的老乡?”
萧伯纳哼哼一声,又看了眼报纸,说道:“这还用想?”
罗兰小说的特点被人们归纳为“用音乐写小说”,因为罗兰不仅是思想家、文学家、社会活动家,同时还是音乐评论家,
那个评价确实是褒义的。
可惜,茨威格并非法国人,而是奥地利人,
萧伯纳猜错了。
陆时说道:“这件事跟地域没关系吧?你和叶芝先生不都是爱尔兰人吗?”
萧伯纳微微咋舌:“啧……我和叶芝那货可不一样。我支持新戏剧,他喜欢浪漫主义的华丽风格,倾向截然不同,我和他可没少论战。”
陆时这才恍然大悟,
难怪明明没叶芝什么事,他还要跳出来跟萧伯纳过过招,
原来两人早就有矛盾。
陆时安慰道:“好了~好了~别生气。叶芝暂且不提,你看茨威格,竟然连泰戈尔都不放过,就知道是年轻人想得太多,不知天高地厚嘛~”
萧伯纳说:“也就是欺负人家泰戈尔在印度,没法回击。”
说着,萧伯纳瞄了陆时一眼,
“你不也是年轻人吗?”
陆时忍不住笑道:“我心态可是老头子。”
萧伯纳差点儿想翻白眼。
就在这时,主编室的门被推开了,斯科特急匆匆地走进来,
“陆先生,萧先生,你们来了?”
陆时立即点头,
“校监先生又要投稿,我陪他过来。”
斯科特会意,
“书评版?好!给我看看!说不定咱们能重现陀思妥耶夫斯基和屠格涅夫文学讨论的盛况。”
陀思妥耶夫斯基和屠格涅夫互相看不上,骂战旷日持久,整整持续了三十年。
而且,这种骂还不是泼妇骂街,
他们作为有头有脸的人物,在杂志、报纸、甚至自己出版的图书中,对对方极尽讽刺之能事,
但同时,两人又写出了《群魔》、《罪与罚》等被后世人奉为经典的小说,
所以斯科特才会说“盛况”。
斯科特在那读稿,一旁的萧伯纳有些愧疚地对陆时说:“可惜因为这些腌臜事,人们反而淡化了你写的那首小诗。唉……”
陆时摆摆手,
“校监先生,事情不是因你而起,你不必自责。”
萧伯纳浅浅地“嗯”了声,又问道:“对了,那首诗的名字叫什么?”
——
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
我却用它寻找光明。
——
这是一首现代诗,名叫《一代人》,作者是顾城。
陆时沉吟片刻,觉得这个名字没有改的必要,随即说道:“《一代人》。”
萧伯纳的双眸不由得亮了亮,真诚赞道:“好!好一个《一代人》!没有比这更适合的名字了!而且……”
他默默叹气,
“茨威格说我支持渐进式的改革,是一种‘安全的叛逆’,其实我觉得也不算错。在进步主义作为永恒正确的时代,保守本身就是一种对于主流的叛逆。”
陆时哑然,没料到对方会把话题绕回去,
他说:“您可真是个思想家。”
萧伯纳哈哈大笑,
“不要以为我听不出你的讽刺。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正是读了你的这一首《一代人》,我才有感而发。”
两人正聊着,一旁的斯科特忽然猛地拍手,
“好!萧先生果然厉害!这篇文章写得非常好。”
看斯科特双眼冒光,陆时就知道,
欧西北还得继续熬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