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德豪斯好奇道:“你最喜欢哪个角色?”
丘吉尔:“……”
沉默以对,不知该怎么回答。
沃德豪斯诧异,
“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丘吉尔心中叹气,
或许是因为当了政客,他发现自己读书的时候再不像之前那般简单,没有了“单纯图一乐”的情绪,反而要抱着“我能学到什么”这种功利的目的,
其结果就是,连“你最喜欢哪个角色?”这种问题都无法找到发自真心的答案。
“啧……”
沃德豪斯咋舌,
“你读书的要求这么高?连《我是猫》都入不了法眼?”
丘吉尔摇头,岔开话题道:“我只是有一点……话说回来,这本书对日本人的复杂情感和社交行为有非常直观的描写。”
沃德豪斯一阵无语,忍不住吐槽对方:“你啊,总喜欢上升到整个群体。书里统共几个人?苦沙弥、迷亭、东风、独仙……到你嘴里,就成全体日本人了。”
丘吉尔撇撇嘴,
“总有共性。你忘了《日本文明的天性》了?”
“啊这……”
说起这个,沃德豪斯还真无法反驳。
学界、政界对《日本文明的天性》的认可度都很高,
书中无论是结论还是研究方法,都是独一份的。
丘吉尔嘴角勾起一个阴险的弧度,
“而且,那本书真的影响到了某些人的判断。”
沃德豪斯会意,
“你说的是……”
话音未落,前面忽然传来车夫骂骂咧咧的声音,
马车的速度骤然降低。
丘吉尔没坐稳,身体前倾,不小心用雪茄把沃德豪斯的《镜报》烫了一个焦黄的洞。
他不由得有些恼火,拉开车窗帘,
“怎么回事!?”
车夫赶紧解释道:“先生,前面的路堵了。”
丘吉尔提气收腹,努力让自己苗条一些,随后将上半身探出车窗。
只见不远处有一个女性堆起来的人球,似乎正围着什么,朝前方以每小时0.5公里的速度蠕动。
在人球之重,正是两人一猫——
陆时、夏目漱石、吾辈。
“啧……”
丘吉尔咋舌。
好消息:找到陆时了;
坏消息:陆时被一帮狂热的女人给围了。
他清了清嗓子,提高音量喊道:“陆教授!”
人群中的陆时抬头,双眼顿时亮了,赶紧破开一帮女人的重围,抱着吾辈,和夏目漱石一起冲上了马车。
车夫赶紧催动马儿前进,
好不容易,马车和女人们拉开了距离。
后面传来恸哭声,
“还会再见吗?吾辈,再见的时候你要幸福,好不好?”
“吾辈,你要开心,你要幸福。”
“吾辈!没有你我可怎么活啊!”
……
马车上,四个男人面面相觑。
“……”
“……”
“……”
一派安静,气氛诡异。
陆时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早知如此,就不带吾辈出来了,至少要等《我是猫》的风头过去再说。
吾辈看看四个男人,
“喵?”
这一声猫叫虽然没有意义,却能打破沉默。
丘吉尔摸摸吾辈的头,
“这就是《我是猫》的原型吗?真的非常可……唔……”
话说了一半,吾辈跳上了他的大肚子,还颇为欢快地跳了跳。
丘吉尔穿的是黑色正装,精心裁剪的领口略微张开一个小角度,展示出领带和衬衫的精美细节,
结果,现在多了四个猫爪印。
丘吉尔哭笑不得,
“这家伙……”
他搓了搓吾辈的脸颊,让吾辈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陆时表达感谢:“爵士,丘吉尔先生,多亏你们帮忙解了围。”
沃德豪斯摇摇头,
“也不单纯只是解围。我们本就是来找你的。”
陆时也是有所预料,
“什么事?”
沃德豪斯嘴角勾起一个弧度,说:“首先,作为《镜报》在威斯敏斯特宫的消息人士,我要透给你这个《镜报》主编一个消息。”
说着,他深吸一口气,
“布尔战争马上就要结束了。”
陆时:???
按照历史,英布战争结束的标志是1902年5月31日签署的《弗里尼欣合约》,
英国人宣称控制了布尔人的全部领土。
可当下的时间节点……
“仗不是还没有打完吗?”
陆时有些懵。
丘吉尔结果话茬:“是的,仗还没有打完,尤其是德兰士瓦和奥兰治。布尔游击队发动多次偷袭,并屡屡得手,俘获大量军火、给养和大炮。最要命的是,他们一直推进到了大西洋沿岸和开普敦近郊,迫使大英在开普地区宣布了戒严。”
陆时沉吟,
“在战场上拿不到的,在谈判桌上也别想拿到。大英这是准备‘丧权辱国’了?”
丘吉尔和沃德豪斯对视片刻,
忽然,丘吉尔大笑,
“好!好好好!好一个‘在战场上拿不到的,在谈判桌上也别想拿到’!陆教授,你果然是伟大的学者,甚至可以说是‘20世纪初最伟大的学者’。”
这帽子可就大了。
陆时摇头,
“丘吉尔先生,你别忘了我来自哪里。”
丘吉尔愕然,随后叹气道:“抱歉。”
陆时“嗯”了一声,
“每一个有智识的中国人都应该明白,弱国无外交。实力相等,外交就是实力;实力不等,实力就是外交。”
这话其实还是有些超前,
直到1919年,巴黎和会,顾维钧无论怎么抗争都难改结果,弱国无外交才成为共识。
丘吉尔说:“‘弱国无外交’,陆教授有些极端了。”
没想到,不用陆时反驳,
一旁的夏目漱石便说:“弱国当然有外交的权利,但是,弱国能通过外交活动来达成本国需要实现的目标吗?”
丘吉尔拿起雪茄,缓缓地抽了一口。
“呼~”
长出一口气,
随后,他整个人气势都变了,
“你说的对。外交,永远都是先把自己的枪放在桌上,然后和对方说,‘来吧,咱们可以谈了’。”
陆时轻笑,
“所以,大英是被布尔人打败了?”
丘吉尔摊手道:“战败倒是不至于,就是打仗打得浑身难受。毕竟大英的投送能力有限,而布尔太远、补给线太长,贝尔福首相支撑起来十分吃力。而且,我们在面对游击战的时候明显缺乏应对经验,被他们搞得焦头烂额。”
他压低声音,
“当然,还有一个主要原因,那就是战争对国际关系产生了影响,大英在非洲的殖民统治受到了诸多质疑。”
这些陆时都是知道的,因为历史也是如此。
他唯一好奇的是大英放弃布尔的契机,是什么加快了历史进程。
陆时问:“现在的大英仍控制布尔全境,贝尔福首相为什么忽然下定了决心?”
沃德豪斯大笑,
“还能是为什么?当然是因为你!”
陆时:???
“我!?”
沃德豪斯解释道:“读了你的《无关紧要的1587年》,贝尔福首相觉得,大英不能向明朝党争的方向发展,自由党和保守党应在布尔的问题上达成一致。还有《日本文明的天性》一书,他读过后,认为应该收缩在非洲的投资,考虑被日本……咳咳……”
话没说完,沃德豪斯看了眼夏目漱石。
陆时却是懂了,
贝尔福竟然因为看了自己的书而担心被日本背刺。
英国害怕被背刺?
这个笑话也太特么无厘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