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文才脸上露出凄然之情,“哎……这燕王实在太过恣意妄为了,胡乱干涉司法,不顾朝廷规矩草芥人命,而且贪财好色,为了一女子,竟然逼反刘家,抄没的刘家财产也并未充公,显然是想要占为己有,可他并不满足于此,现在又要对我等良善人家剥皮刮骨,官家受其蒙蔽,也是毫无制止之意,我等也是被逼到走投无路,这才设法自保,但愿燕王能够知难而退,改邪归正。”
“放心吧,即便官家再宠信他,若是真有几万几十万百姓饿死,到时天下公议汹汹,也绝对不会让他有继位的可能的。”谢堂老神在在,半眯着眼,“只要燕王不犯傻,他只能乖乖屈服。”
“听闻燕王奸诈,颇有一些心机谋略,想来应该会有反击之策吧。”徐学谦思索着。
吕文才回道,“拿不出粮食,心机有何用,如今不止平江和嘉兴两地的粮食在我等掌控之中,便是周边州县,也不想经界顺利实施,毕竟我等若是挺不住,下一步就轮到他们了。”
“以燕王的性子来说,定然是会挣扎的,不过那又如何,只要我等士绅同心协力,他就休想翻出五指山!”
谢堂倒是没有小瞧燕王,只是历史证明,得罪巨室基本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徐学谦浑浊的双眼中,浮现着恨意,“老朽倒是期望燕王性格硬一点,别那么容易妥协,这样才能彻底让他倒下,否则只要他还能继位,迟早会卷土重来的。”
如果谢皇后有儿子,谢堂那自然是巴不得弄死燕王,但现在对他来说,只要不损害谢家的利益,不管谁上位都无所谓。
其实对很多士绅来说,也是如此,根本不在意谁当皇帝,触犯了他们的利益,才会引得他们同仇敌忾。
不过谢堂没打算在徐学谦面前把这话说出来,“看着吧,假若他真要犯倔,换个人当皇储也不难。”
这时,一阵越来越响的喧闹欢呼声从园外传进来。
谢堂大皱其眉,正想让下人去查看,就见自家门子领着一个书吏打扮的人匆匆而来。
“官人,这是吴县的钟押司,说有重大事情禀报,也和外面的喧哗有关。”
谢堂显然是不认识这种小虾米的,不过吕文才是地头蛇,对钟押司有些印象,“钟押司,到底发生什么大事,速速报来。”
钟押司唯唯诺诺,“禀报仓使,各位贤达,是安抚使运了十万石粮食入城,以二十文一升的价格出卖,隔街的文庙正是卖粮地点之一。”
“吴潜?”
“二十文?”
吕文才和徐学谦都是大惊失色。
谢堂只是眉梢一挑,神情并没有太大的变化,显得很是镇定,“慌什么!他们想卖就卖呗,又不是不知道他们有多少粮,看他们能卖几日。”
吕文才一想也是,安然了一些,随即又犹疑起来,“仓使,虽然他们是没有多少粮,但是放任他们这么卖的话,那帮草民怕是能攒下不少粮食,省着点吃一两个月是没问题的,那咱们不但前功尽弃,而且时间拖着也容易夜长梦多,若是燕王加快经界,造成了既定事实,到时候要挽回损失也是麻烦啊!”
“嗯!?”谢堂搓着手指,陷入思考,“这倒也是,如今百姓都知道缺粮了,定然会精打细算起来,燕王手里的粮食虽然不能让他们吃饱,倒也一时半会饿不死,看来,这燕王还是有些决断的,八成就是打着尽快施行经界的主意,到最后就算他妥协了,但被他咬着的田地恐怕也要不回来了。”
徐学谦老脸泛出铁青,恨恨道,“岂能如他所愿,他既然敢卖,大不了咱们先把这粮买下来就是,等粮食都到了咱们手上,看他还怎么跳,只怕会死的更惨,别忘了还有那数万禁军和十几万厢军也是要吃饭的,这帮赤佬可不会坐等饿死!”
吕文才小眼铮亮,“徐老刺计甚妙!他们卖,咱们买!”
钟押司趁空插嘴道,“恐怕不好买,听说是要凭借户籍,每户只能买一石……”
谢堂拍拍手,轻笑道,“无妨,此事容易尔,说来城中百姓大多是在士绅们的产业中做工,咱们和所有士绅打个招呼,安排那些百姓替咱们代买就是了。”
“这能行么?那帮草民会这么听话,这么短视?”吕文才疑虑道。
谢堂阴阴笑道,“呵呵,那可由不得他们了,别忘了他们是靠谁才有工钱拿的,另外,大多数百姓家里的钱可买不了多少,只要让人说,咱们是趁着有低价粮的时候,先出钱买下来替他们保管之类的话,随便哄哄他们就行了。”
“还是仓使大才,略一思忖便有良策!高!实在是高!”吕文才谄笑着。
徐学谦满意地点着头,“仓使英明!可惜今日怕是来不及了。”
“问题不大,就一天,卖不了多少的,无关紧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