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里美见他意有所指的话,难得翻白眼露出了女儿娇嗔的姿态,心说,你打什么哑谜呢。
“别卖关子了,这些我猜不到。”山中里美耸耸肩,她又不是神,怎么可能什么都能猜到。推理是需要既定的事实来推演,如果脑子里没有信息和资料,那么就是一片空白。
奈良樱落提醒道:“自我设置安云花贵的局开始,我就开始大肆的购买粮食和武器,安云城内但凡能买到的武器和铠甲,我都尽量去买,哪怕我现在在这里,我赚来的钱也一直在屯粮食和武器。”
“不止安云城,安云城周边的石见城,出云城,甚至是周防城,我都是如此行事。”奈良樱落如是说道。
“这我知道。你虽然是秘密行动的,还假装商队去买的,但是你瞒不了我,我一开始还纳闷,你哪里来那么庞大的资金,即使是安云花贵的局赚的钱,也跟不上你的消耗,再加上你天价招收的军队,你的资金链应该已经断裂才是。后来我想明白了,你用的是四季蔷薇做的信用抵押。”
“说的更直白一点,你用一些本来不值钱的破花换来了这个乱世最珍贵的东西。”山中里美对于奈良樱落做的事怎么可能不清楚,连他身边的每一个人她都尽量去了解预判,她并不是提防他,而是怕有心人要谋害他。
山中里美听过他的管理策略,知道他是要放权的,他的这种放权是可以很大的程度的增加团队的战斗力,但也在某种程度上增加了他这个领袖的风险。其实任何的管理策略都是有风险的,只是他在利己与利他之间选择了利他。他不在乎这一点,但是她在乎。因为一个不好,他很可能被自己以下克上的思路给克死。
听到山中里美如此说,他却笑着摇头:“并不是信仰抵押,而是巧取豪夺,你的用词还不够精准。”
他看着她,收起笑容,面容第一次严肃起来。
奈良樱落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坐着的山中里美,用俯视的眼光看着她:“自我来安云城时,我就用了安云花贵的局来搞钱。”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用这个局吗?其实我还有别的选择。”
“我有很多的新技术,这些新技术都来自我梦中的世界。这些新技术也能搞钱,虽然慢点,却可以持久的搞钱,我为什么不用呢?”
“在我梦中的世界,有话本故事说了大概这么一个故事,说一个人如果能够穿越时空的长河,回到过去,就能利用新技术搞钱,然后通过搞钱,获得权力,女人和财富,这是一种多么舒爽的事情啊。然抱着这种想法的多是自私自利之徒,他们把自己的视角局限在一个极小的地方,看不到整个世界。”
“这个故事在我梦中的世界很受欢迎,很多人会写类似的故事,这些故事的受众其实是底层老百姓。正如我预想的那样,百姓害怕强权,畏惧强权,却又崇拜强权。他们喜欢这样的故事,是因为他们生活中有不如意,他们认为只要成为强权就能过的舒服了。但这样的想法很可笑的,他们从没有想过正因为他们这样的想法导致了他们容易被幻想牢笼所捕获,从而在现实中过着痛苦又贫困的生活。”
“越幻想,越容易被幻想牢笼捕获,越会造成强权越强大。他们的幻想其实在为强权提供力量。他们永远也意识不到这一点。”
“说的更直白一点,他们的格局太小,心胸太小了,很容易被一叶障目。”
“新技术虽好,但是得用到合适的时机。盲目的用,是能搞到钱,但是最先崩溃的就是这个世界好不容易才发展出的脆弱的商业格局。很多人都是手工业者,是小农经济,新技术会让他们第一波失业,而这些人数量极其庞大,他们本来就无田,有一家老小要养活,他们一失业,会让一家人都没有饭吃。在这个战乱的世界,还未等商业布局完成,这些人就饿死了。我计算过,新技术带来的第一批死亡人数是一个庞大的数字,所以我不敢用。”
“用了会垄断,然垄断赚到的钱却并不能回馈百姓,在旧权力格局下,不与权贵同流合污,这种垄断式的商业布局根本推不下去。这庞大的利益,是定要与最高权贵分享的,要么做他们的代言人,要么财为官杀,于百姓何益,于天下何益呢?”
“旧的社会格局不变,财富会向上层集中,越集权越富有。天下间的财富其实是零和博弈,百姓能创造的财富总量不变的情况下,权贵越富,百姓越穷。”
“而这个世界是用银子作为锚定物,流通的总量是恒定的,上层拥有的银子越多,下层拥有的就越少,新技术带来的商业垄断不但不会惠及百姓,反而会成为权贵们的狂欢。所以新技术的运用是要慎之又慎的事情,最起码要先解决这些庞大失业人口的安置问题。”
“所以我思来想去,最终用了安云花贵这个局。我用这个局瞄准的就是有产者,走的就是巧取豪夺的路线。”
“四季蔷薇是这世上最普通不过的一朵花,我将其赋予概念,并用概念绑架的方式挂钩上银子,然后用疯狂上涨的四季蔷薇的价格来给人施加幻觉,让人觉得它值钱,然它真的值钱吗?”
说到这里,奈良樱落轻笑出声,这笑声满是嘲讽。
“现在看来是值钱的,以后未必。”山中里美也站了起来,她大概明白他为何这么激动了。
她直视他的眼睛。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四季蔷薇不值钱的,甚至银子本身也是个锚定物,它只是个钱的概念,真正值钱的是不可再生的资源,值钱的是能争夺资源的工具。你通过安云花贵的局巧取豪夺,获得了什么呢,获得了商铺,工坊,矿石,武器,以及粮食,甚至军队。”
“你通过制造一个虚无的概念,给所有人施加幻术,换到了实实在在的东西,这些东西才是钱,然很多人其实看不明白这一点。”
她顺着他的话往下说,他以为她不明白,她这些日子一直在研究安云花贵的局,她怎么会不明白呢。
她甚至将这些时日的研究成果直白的说了出来:“安云花贵的局,实际上和汉武帝穷兵黩武搜刮财富搞出来的盐税其实是一个东西。对上位者来说,安云花贵的局其实是一种税,如盐税一样是间接税,比直接征收更隐蔽,它并不能增加财富,通过这种手段搜刮财富才是主要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