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者始终表现得很冷静，很平淡。</p>
他带着陈沉穿街走巷，买好了需要的所有东西，甚至心细到记得专门给李帮的妹妹李竹买了女生用的东西。</p>
而在聊到家属安置的问题上时，他的情绪也没有多少波动，反而保持了相当的理性。</p>
“.我们以后肯定还是要搬出去的，毕竟别墅的空间有限，人越来越多的话，生活起来也会显得拥挤。”</p>
“而且，我们的节奏不可能一直都像现在那么快，局面已经渐渐打开，东风兵团的声望也在提升。”</p>
“总会有一天，我们不在需要完全依赖自己手里的枪去换取安全感，而是可以通过我们的‘名字’去换。”</p>
“这样一来，我们的生活就一定会有所改变了。”</p>
“娱乐啦，休闲啦，结婚生子啦，都是需要考虑的长期计划。”</p>
“不可能结了婚还跟一帮大男人挤在一起吧？还是得有自己的产业。”</p>
“我觉得，要么我们就干脆规划出一片真正的绿区，自建一批住宅算了.”</p>
陈沉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生活用品，听到石大凯的话之后，他也不由得点头。</p>
“这是个不错的方案，不过肯定不能统一安排，看个人意愿吧。”</p>
“我们总不能强制性地在勐卡搞出个大院来，毕竟我们是佣兵，不是”</p>
陈沉的话没有说完，而是话锋一转问道：</p>
“你呢，你怎么打算的？”</p>
“我的意思是，你还打算继续跟我吗？”</p>
石大凯沉默了几秒钟，随后回答道：</p>
“说实话，在我知道我父母都不在的时候，我已经想过要退出了。”</p>
“支撑我继续干下去的动力，就是报仇。”</p>
“可是后来，魏超仁一家被干掉了，明学昌也死了，我感觉我的仇已经报完了，这个时候，我反而又不想退出了。”</p>
“我觉得我应该继续干下去，不是为了什么特别的目标，就是很单纯地觉得，这件事情，好像比我做其他事情，要正确很多。”</p>
“正确很多？”</p>
陈沉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语气有些疑惑。</p>
“没错。队长，你还记得我以前说过要开个美宜佳吧？”</p>
“那时候我觉得，能在这里做点小生意，能赚够钱活下去，其实就已经很不错了。”</p>
“可现在回头想想，这样的想法还挺幼稚的。”</p>
“别说我的超市能不能开下去了，就算真的安安稳稳地开下去了，又有什么意义呢？”</p>
“该死的人还是会死，我只能看着，却做不了任何事情。”</p>
“那种感觉，估计会很痛苦。”</p>
“就像我的父母，如果我真的开了个美宜佳，估计他们死了，我都毫无办法，更不可能报仇。”</p>
“而现在嘛不得不说，你对明学昌用刑的时候，我很解气。”</p>
说到这里，石大凯长舒了一口气。</p>
停顿片刻后，他继续说道：</p>
“我其实没想让不该死的人都不用死，那太理想化了-——我只是想让该死的人全死绝。”</p>
“这需要很多钱，很多枪，很多背景和势力。”</p>
“要做到这一点，我只能跟你一起，沿着现在的路继续走下去。”</p>
“你以前也说过，没有人会一辈子当佣兵的，对吧？”</p>
“我觉得，你的意思肯定不是说，要让我急流勇退，退休去开超市。”</p>
陈沉缓缓点了点头，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p>
不过，他这样的态度，其实已经足以让石大凯明白一切了。</p>
他可不是个蠢人。</p>
两人一路走向别墅的方向，陈沉夹在腋下的一把扫把掉在了地上，石大凯弯腰捡起，突然又笑着说道：</p>
“我发现我们这佣兵当得还真特别。”</p>
“别的佣兵都是赚够一笔就退休，我们嘛，明明已经赚了不少钱了，但却好像根本停不下来一样。”</p>
“队长，你还记得我们之前打普益商行的时候不？那时候你跟胡狼说我们在搞大扫除来着。”</p>
“现在回头看，我们还真他妈的是在搞大扫除只不过我们用的扫把，实在是有点硬罢了”</p>
“硬点挺好的。”</p>
陈沉悠悠接话道。</p>
他明显能感觉到石大凯的变化，如果说之前，是极端的悲观主义在推着他往前走的话，那么现在，在悲观主义的内核之外，他也开始有了一些“主动性”的变化。</p>
这样的变化无法被简单定义为“好的”还是“坏的”，但就变化本身而言，无论如何，都是积极的。</p>
只为钱卖命的佣兵是活不久的。</p>
一个最基本的情况是，佣兵的更替其实是周期性的，绝大多数佣兵会在出了几次任务、拿到足够的报酬之后短暂退出，等钱花完了再重新复出。</p>
他们的技能会生疏，战斗意识会淡化，往复交替之下，在经历过一两个周期之后，就会死在战场上。</p>
而这只是“佣兵之死”的其中一种形式，他们还会以其他各种形式迅速死去。</p>
无论是物理上，还是精神上，都没有区别。</p>
只有像石大凯这样的“特殊的佣兵”，才真正有可能走到最后。</p>
因为，他的心里开始有了一个锚点。</p>
而这个锚点，会支撑他持续战斗。</p>
直到这个锚所代表的东西被实现、又或者某一天锚链彻底断裂，他才会彻彻底底地退出。</p>
而那个时候，一般来说，他的结局就不会太差了。</p>
所以，陈沉对石大凯的变化很欣慰。</p>
他这才是真正的悟道了——他领悟了佣兵真正的内核。</p>
钱当然重要，但佣兵的本质，是权力。</p>
由武力造就的权力。</p>
如果没有这种权力，只是为了把规模做大、去不断赚取更多利润的话</p>
同等的资金下，为什么我不去开一家全球连锁的超市呢？</p>
这个想法在陈沉的脑子里一闪而过，可紧接着，石大凯就说出了一句让他意外的话。</p>
他说：</p>
“队长，我觉得我们还是应该开一家超市。”</p>
“为啥？你还是对卖榴莲之类的有执念？”</p>
陈沉疑惑地问道。</p>
“不是，我们不卖榴莲，不卖水果，也不卖小商品。”</p>
“我们卖扫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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