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叔坐在床上,只顾想自己的心事。崔氏夫人做完了活,见周叔不言不语,只是低头沉思,也觉得有些奇怪,轻声道:“他爹,你回来着半天,也不言语,这是琢磨什么呢?”
周叔叹了口气,道:“唉,也没什么,原本咱这山庄,不过是咱这些家子,互相有个照应,住在一起,无非是种田做活,都是本本分分的人家。自从这夫子来了,先是办这学堂,我就觉得没啥用,可是老二和王家周家他们,都是赞成,那也就由了他们,可如今又办着团练保甲的。倒是折腾的越发大了,我总觉得,这事越闹越大,还真不知道对咱这山庄是福是祸呢?今天倒好,居然要去贩私盐,这是砍脑袋的事,怕是要给山庄招祸呀?”
崔氏听了,柔声说道:“他爹,虽然你一直没说,我也早就看出来了,你对周行做的这些事并不赞成,只是碍于二弟他们,才随顺罢了。他爹,你倒说说,周行这孩子怎么样?”
周叔闷声道:“要说周行这个人,要论才学,那真是没人能比,这才多长功夫,这孩子们可都是长进了不少,为人也很是勤快热心。”
崔氏又道:“那咱家二弟,你觉得怎么样?”
周叔回道:“这还用说,我那二弟,自小在兄弟行里,都是一等一的角色,精明强干不说,那对兄弟子侄,也是全心全意。这原先山庄,人家为啥有啥大事小情,都要找咱挑个头,这说起来是咱来的最早,其实这大半还是因为二弟,三弟做事精明,又有担当,我这大哥,还真是沾了兄弟们的光呢!”
崔氏笑道:“他爹,你倒是看的明白。不过,也不光是靠二弟他们撑着,要不是你为人忠厚,做事又忠正,这光凭精明强干也未必能让别家的人信服,要知道王家、周家、陈家那几位,可也都是心高气傲的人。”
崔氏停一停,又接着道:“我知道你的心思,你是希望咱这山庄,最好一直像以前那样,大家和和气气、你谅我让的,永远过平安日子。”
周叔抬起头,看着崔氏道:“你说的没错,当初你嫁给我这庄户人家,就劝我搬到这山里,说是外面太乱,只有这荒山野谷,才又平静日子过,咱这十几年,不也过得很好,开个学堂也就算了,这搞的什么保甲团练的有什么用,难道咱还出去打仗不成?”
崔氏叹口气,说道:“他爹,这平静日子自然是好,要不我也不会好好的,丢了咱外面的田地房产,劝咱家都搬到这里来。可是这山谷,虽然荒僻,毕竟也不是和外面毫不连通。咱们能搬来,别人也能进来,那黄海张江他们,不就一下子来了那么多人?”
“这人少,自然也就心齐,啥事也好办。可要是人多了,要是几千人,上万人的进来了,光凭这和气,可是不成,谁知道谁是什么心思呀?还真是需要一套规矩管着。要说周行这几个法子,虽然是繁琐了点,可也真是顶事不是?近百口子的灾民,这一下子安置的好好的,咱这山庄虽然增了那么多的人,可比以前还齐心,这不都是周行那保甲呀,公田公租的功劳呀?”
周叔道:“我们说这保甲和公田啥的不好,我是觉得那团练团勇的,大家都是忙着做活,本就辛苦,还要常常操练,搞的像军队是的,那个没啥用。”
崔氏道:“他爹,这是你的短见了,这山庄越来越大,难免以后有啥不开眼的山泽盗匪的前来骚扰,或者啥散兵溃勇的,万一进来山谷,咱要是没个防备,那不成了待宰的鸡鱼。他爹,你不知道,这散兵溃勇最是可恶,虽然打仗不行,可要是祸害起咱老百姓来,那可个个胆大心狠,杀人不眨眼的”
周叔点点头,道:“这个理我也知道,可是我总觉得,好像周行搞这团练团勇,不像你说的就这么简单。”
崔氏笑道:“那是自然,周行这孩子,出手格局,还真是阔大,依我看来,他这几个法子,只要好好的用,那放到一县,平定一县,放到一州,安宁一州,确实是治世安民的良方。说句实在的,到底是郡王爷,见识自是不凡。”
周叔道:“我怕的就是他忘不了他王爷的身份,一门心思的大搞,将来拖累了咱山庄。”
崔氏道:“这孩子,倒不是那种好高骛远,一心想建功立业的人。颇有点踏踏实实,到哪步做哪步的样子,看得出来,他是真心想为咱这山庄做点事,出些力。要不是这样,二弟他们也不会他说啥就听啥。”
周叔点点头:“也是,二弟比我见识明白,他既然很是支持,想必也是没错,看来我是多虑了。”
崔氏见周叔心思转了过来,随熄了松明,夫妻自去安歇。
天刚亮,黄海、周宝、周灿、王通四人,收拾了随身的叉、绳索、腰刀和弓箭,相互招呼了,径自出山,一路沿河谷下行。这河边道路,本是山溪河摊,勉强行人而已,实在说不上是道路,直走了一个多时辰,才接近了官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