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看着面前一个惊愕不语,另一个已经开始怀疑人生,嘴角不动声色地微微勾起,语调依旧平静:“怎么?是吾猜错了吗?”
藝如尘回过神来,抬手换回原来的面容,目光复杂的看着面前的紫衣道者,眼神变换了几次,随后无奈一笑:“看来之前吾的感觉没有错,道长身上确实残留着很淡的规则之力,也就是因为这个,所以道长才会记得每一次的经历吧。”
苍微微颔首:“吾确实记得,不过不是因为阁下所说的规则之力,而是少白的贴身玉佩。那次吾不知道是哪一次,在最后一根神柱将要倒塌的时候,少白……或者说暂用少白身份的人,舍身修补神柱,然后强撑着最后一口气将碎裂的玉佩放到吾手中,接着就消失在了吾面前。”
“嘶~”少女倒吸一口凉气,肃然起敬:“这是个高手啊!”居然都走到最后了。
藝如尘自然明白少女的意思,也不禁挑了挑眉,问道:“道长就是在那个时候发现,那个人并不是你的那位师弟的?”
“是,不过经历了那么多,那人也算是玄宗的一员了。”平静的话语下,却是意有所指。
藝如尘装作没听懂的看了少女一眼,没接话:“那是什么时候,道长知道[任务]这个涵义的?”
苍也看向少女,解释道:“这位……的前一次。吾不是随时都能记得每一次的经历,需要一个契机,这个契机就是每一个替代了少白的人遇到无法逃避的死劫,身消道陨的那一刻。一两次之后,吾发现了端倪,那些死劫都是十分刻意的,像是有人故意让他们去送死。”
藝如尘点点头,表示赞同。
苍继续说道:“吾也曾试着救下他们,但每次记起来的时候都已经来不及了,而他们消失之前,都会想尽一切办法将玉佩交到吾的手中,吾刚开始以为这是能救下他们的关键,后面却发现并不是这个用意。”
收到苍投来的视线,少女缩了缩脖子,含糊其辞道:“这个对我们来说是关键道具,肯定是不想看着它被毁的。”
藝如尘则想到了寄宿在玉佩中的少白,看了少女一眼,没有拆穿她,苍也没有表现出信还是不信,继续讲述:“吾最后只成功救下了一人,那人在吾刚到苦境就找了过来,不仅说了他做的这一切都是[任务],还说了……系统?”
苍微微皱眉,对这种词汇感到陌生,不过还是说了出来:“他说系统要逼死他,然后将他的灵魂给囚禁起来折磨,他不想沦为阶下囚,就让吾动手结束他的性命,说这样可以摆脱系统的掌控,向总部举报他们。”
“看来是成功了。”藝如尘微微笑道,少女忍不住嘀咕了一句:“这满满的求生欲……话说为什么我没有发现异常呢?”
苍贴心的给出解释:“那人说他之所以会发现异常,是因为他在做任务的时候,系统总是引导他去救人,他就笃定系统要害他。”
“……那确实。”在霹雳世界救人,除非有挂在身上,不然和送死没什么区别。不过一般人根本不会多想吧,这得有多谨慎,才会联想到系统要害他,还做出了让剧情人物弄死自己的骚操作。
也怪不得人家能躲过一劫,看看这反应速度,再看看她自己,明明都玩过很多次游戏了,结果一看到大哥忙上忙下就心软了,然后她就被拍到虫潮里被吃成了骨头架子(*)
而且苍师兄说之前的任务者都是想尽办法把玉佩交到他手里,她自己虽然也知道了内幕,但还是输在了大哥的温柔下。前一脚刚和苍师兄说马上回来,后一脚就去喂虫子了,别说把玉佩送回去了,她连少白都没保护好……这么一想感觉自己更废物了(╥_╥)
苍看着逐渐自闭的少女,疑惑问道:“这位……怎么了?”
藝如尘扫了一眼,了然笑道:“没事,只不过是受了打击,一会儿就好。”
“受打击?”苍面露不解。
当初他赶到的时候,确实已经晚了,不过他看到了魂体状态的少女为了保护同样是魂体的少白,带着同归于尽的狠意,碾灭了那几个穿着银白色长袍的人,重创了她口中称为“系统”的东西,甚至在他出手帮忙的时候,一起伤到了一抹金色虚影。
不过那抹金色虚影太过诡异,瞬间封锁了他的所有动作,让他只能看着少女和少白被束缚着带走。
“她的魂体刚刚脱离囹圄,意识不是很清楚,记忆还是混乱的。”藝如尘听出了话外之意,贴心解释道,苍心下了然,随后询问道:“其他人呢?”
“都已经被家兄救走,带去疗伤了,她的情况特殊,所以由吾来照看。”
苍点了点头,神情放松了许多,没有过多追问。
藝如尘不禁笑了笑:“道长不怕吾是骗你的吗?”
苍只是淡淡道:“能代替少白之人的心性,都是极好的。”
少女将头抬起:我好像听到了苍师兄在夸我,嘿嘿嘿
藝如尘看着瞬间满血复活的少女,稍稍无语片刻,摇了摇头:“说回正题吧,吾让道长动手,既不是为了脱离掌控,也不是为了任务,而是因为……吾真的想死。”
少年说这话时神情很平静,就像是在说自己今天想吃什么一样,但眼神却是毫无波澜,空洞无物,让人无法将这句话当成玩笑。
苍皱了皱眉,还没开口,少女就一脸担心的凑了过去:“大兄弟,你是不是受刺激了?虽然你现在提前下线了,但是你还没被强制退出,还可以再回去,用不着自暴自……嗷!”
少女的额头再次红了一片,藝如尘将手收回,对着苍有礼一笑:“相信道长已经看出来了,吾和那小家伙不一样,而真正想活下去的是风愁别,而非藝如尘。吾的存在,对小家伙而言只是个负担。”
苍再次皱眉,不过没有开口的打算,因为少女又不记教训的凑了过去:“大兄弟,只是名字不一样而已,用不着精分,真精分了苍师兄也会配合,不用……哎嘿,打不着……嗷!”
成功躲过的少女刚要嘚瑟,立刻就乐极生悲了。
藝如尘将道琴放在少女怀中,看向远处清修的玄宗之人:“拿着琴,那边玩去。”
“可不可以不去,我现在脑子不清楚,要是说漏嘴……”
“那就后果自负。”
“qaq”少女抱着琴,委屈巴巴的过去了。
把影响他发挥的少女支走后,藝如尘拿起清茶抿了一口,就听见苍若有所思道:“这位……的性格,变化很大。”
“只不过皮痒了。”藝如尘难掩无语神色,苍面上忍不住浮现出一丝笑意,随后认真开口:“无论是风愁别,亦或是藝如尘,都是一样的,吾会帮忙,但不想用极端手段。”
藝如尘和那双平静的眼眸对视片刻,轻轻叹了口气:“还记得上次吾与道长见面时,让道长体验过的天道诅咒吗?”
苍点了点头,神情肃然:“虽是诅咒,但并无任何不适之感,反而十分的温和,却能在不知不觉中蚕食吾的意志,引诱吾自我了断。”
“那是因为道长是人类,加上已经被吾磨削得只剩下十分之一的力量,所以显得格外温和,但在吾身上……”
藝如尘催动本体力量,一股诡谲的力量瞬间蔓延在亭中,散发出强悍的毁灭之意,眉间浮现血色新月印记,眼眸泛出冰冷杀意,苍心下一惊,手不自觉按在了怒沧琴上,仿佛面前之人一瞬间就从亲和俊秀的少年变成了残忍嗜杀的凶兽。
随即,金色咒纹乍然浮现在少年苍白的面容上,然后迅速蔓延开来,如骨附蛆般紧紧缠绕着,藝如尘恍惚刹那,将本体力量如数收回,如同失去所有力气一样趴在石桌上,七窍渗出鲜血。
回过神来的苍吓了一跳,刚想起身查看,藝如尘就微微抬头,骇人的面容上露出歉然笑容:“抱歉,这个样子不太好看,有帕子吗?”
苍抽出衣袖上的飘带,递了过去:“没有。”
“……”藝如尘无言片刻,没有伸手接过来,刚想自己拿手擦,可手上没有血肉,光是骨头的也擦不了,不禁感觉好笑:“本来不想那么狼狈的。”
然后他就被苍用袖子糊了一脸。
“道长,这个要是弄脏了,吾可不负责洗哦~”看着上面精致的刺绣,藝如尘淡定的开起了玩笑。
苍不慌不忙的擦去对方脸上的血迹,慢悠悠道:“再叫道长,就别离开天波浩渺了。”
“……”
藝如尘愣了一下,随后忍不住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克制不住的吐了口血,苍微微皱眉,终究没有说什么重话,轻声叹道:“这就是你寻死的原因?”
“别这么说嘛,道长。那小家伙本来就是吾的一部分,为了借助那求生的毅力来削减这天道诅咒,小家伙已经吃了这么多年的苦头了,没必要再继续下去。”藝如尘得寸进尺的在袖子上蹭了蹭,笑道:“而且道长你也杀不了我,除非……”
抬手,按在心口的位置:“还记得吾刚才说的规则之力吗?一个世界最主要的是本源,本源催生天道,天道再创造规则,而这规则之力则是维持秩序的根本。那些人看似是对代替了少白身份的人出手,实际上为了磨去少白的意志,逼出规则之力,然后……吞噬本源。”
“若是本源被吞噬……”
“这里就会成为死地,化为尘埃,彻底消失。”藝如尘尽量用着最委婉的词汇,不过苍还是皱起了眉头,周身真气浮动,问道:“吾能做什么?”
藝如尘脸上的血迹已经全部抹到那材质上好的袖子上,抬头看着道者认真的面容,笑道:“吾在来之前,其实只做了一个打算,那就是让道长你将吾重伤后,吾把道长那些不该出现的记忆给封了,接着耐心等候大鱼上钩。不过吾现在有了另一个想法……”
淡淡青蓝色光芒自按着心口的指间浮现,如同琉璃般晶莹剔透的光泽覆盖在藝如尘身上,金色咒纹剧烈跳动了几下,然后迅速隐去。
“那小家伙之前机缘巧合下得到了一个完整的规则之力,然后被家兄藏在了心脏里,道长若是愿意接下,就可以成为新的天道,然后将吾重伤。接着道长去维持秩序,吾去等大鱼上钩。”
藝如尘看着道者难得流露出来的诧异神色,笑了笑:“不过成为天道,就要摒弃所有七情六欲,万物苍生,皆为平等。不知这两个想法,道长更中意哪个呢?”
苍没有回答,问道:“为什么成为了天道,依旧是你以身做饵?”
“因为新天道需要和规则好好磨合一番,才能真正掌握力量,而维持秩序需要大量的力量,对方身份不一般,做不到一击必杀的话,是很危险的事情。”藝如尘顿了顿,又笑道:“而且这是家兄的私事,吾不想过多插手。”
“吾可以帮你护法。”
“哦?”
“吾之前伤到了那抹金色虚影。”
苍平静提醒道,藝如尘愣了愣,忍不住笑了起来:“道长果然聪慧,看来,道长已经有了选择了。”
“吾有第三个想法。”
“什么?”
苍收回沾上血迹的袖子,看着少年眉间还未散去的血色新月,嘴角微扬:“留在天波浩渺为吾清洗衣袖。”
“?”
“吾刚才说过了。”
再叫吾道长,就别离开天波浩渺了。
藝如尘记忆不差,自然想起了这句话,一时间有些好笑:“吾晚上还有要事。”
苍看了眼天边,神情淡然:“所以吾只是让你清洗衣袖。”
“……多谢道长还为吾考虑了。”
藝如尘无奈耸肩,眼中却是带着真切的笑意。
紫衣道者见此,垂下眼帘,并没有再说什么。
『苍好感增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