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梦弼神情似有些恍惚,但转瞬间便又回过神来,轻轻叹了一口气,道:“郡王殿下富有东南,可惜世上繁华虽好,却并非我所求。”
“郡王殿下求贤若渴,但我数百年前入山修行之时,便三次问心,乃以修行为要。若是留在郡王殿下麾下效命,虽富贵不断,却于修行无益。”
他自嘲地看了一眼临川王,道:“我这人资质一般,也唯有一颗道心还算坚定,能让我修行到如今。师门长辈都过世了,我还活着。”
“郡王殿下此前问我数百年来天下风貌,今朝不同前朝,但老道还是老道。”宫梦弼歉意道:“希望殿下不要责怪。”
临川王这才意识到面前这个活了数百年的西麻山师祖,绝非如今的西麻山掌门和长老所能比拟。
难怪这道人一回来,就逼得西麻山的掌门不得不低头,乖乖奉他为师祖。
但越是这样,越说明他有收服的价值。
临川王见猎心喜,并不冒进,反而赞叹道:“真人道心如同明月,实在令人佩服,本王愿意助道长重建尸仙派,权当结个善缘。”
宫梦弼微微一怔,叹了一口气,道:“我不能让尸仙派在我手中埋没,殿下,我虽不愿留在姑苏效命,但殿下若有什么用得上贫道的地方,可以差遣那几个孽障来西麻山寻我。”
临川王露出喜色,道:“有真人这一句话便够了。”
临川王没有久留,很快就带着萧老鬼离开了。
刘犇这几个孽障回到堂中,对着宫梦弼畏畏缩缩,不敢说话。
宫梦弼冷笑一声,道:“怎么跟郡王报信的时候就敢说,如今反倒不敢说话了?”
这几个师兄弟立刻扑倒在宫梦弼面前,鬼哭狼嚎道:“师祖恕罪!弟子们有苦衷!”
有什么苦衷也逃不了宫梦弼的责罚,宫梦弼差遣桃枝阴魂剑中的厉鬼去治他们,把这一间厅堂化作鬼域。
这几个道人方知晓宫梦弼的火气爆并非只是纸面上的说辞,是真的会下辣手。
对待懂事的晚辈,自然以情理动之,对付这些孽障,那就需以雷霆手段了。
宫梦弼的死鱼眼睛在一片黑暗当中闪烁着沉沉的光,道:“今日便叫你们明白一个道理,哪怕你们在王府任职,你们也是西麻山的道人。不知轻重、不知远近,自有你们取死之道!”
宫梦弼如何惩戒刘犇几个师兄弟临川王并不知道,他带着萧老鬼走出鸱鸮馆,离得远了,方慢悠悠开口道:“萧长者,看来惑心蛛对马庆吉也没有什么作用嘛。”
萧长者笑了一声,道:“殿下,若是无用,又怎么会让殿下得偿所愿了呢?”
临川王笑了一声,道:“这道人果然和其他人不一样。”
萧长者道:“毕竟是活了数百年的人,能在地穴之中闭死关修成变尸法,此等毅力、此等意志,确实不是泛泛之辈。也就是惑心蛛这等奇物能瞒得过他的感知,还能暗中影响他的心念,换作其他手段,早已被他察觉。”
临川王有意无意感慨道:“我也是第一次见惑心蛛不能一击建功的,看来惑心蛛也有极限啊。”
萧长者道:“惑心蛛虽好,也不是无所不能。上品修行人乃是神仙之辈,灵神阳化,真我如一,不受惑心蛛蛊惑。中品修行人灵神脱身,虚实变幻,虽然不能摆脱惑心蛛,但若是道心坚定,确实只能徐徐图之。下品修行人嘛,还不配受此等珍宝。”
“还要恭喜郡王,今日又添一员大将。”
临川王哈哈笑道:“都是萧长者的功劳。”
萧长者和临川王便都笑起来。
“啊——”
刘犇、韩成、高虎,以及那罗刹鬼身的张道人在厅堂之中不断打滚,似乎有无穷异物在体内奔涌,他们的皮肤被高高撑起,从中看到皮下伸出来的手脚。
张道人爬到宫梦弼面前磕头道:“师祖,不关我的事,我没有跟郡王透露过您的事。”
张道人的额头上的皮肤显出一个拳头大小的鬼面,狰狞地想要挣脱出来,但被张道人的法力镇压着,以免真的钻破皮囊,法力、魂魄都要从缺口处泄露出去。
宫梦弼慢悠悠地喝着茶,问道:“你没有说,但你可曾劝阻?”
张道人愣住了。
宫梦弼的死鱼眼睛看着他,他心神剧震,满地打滚,恐惧道:“师祖,弟子错了,弟子不该视而不见,求师祖饶命。”
宫梦弼欣赏了这罗刹鬼身的惨叫和哀嚎,才挥一挥手,道:“既然你不是主犯,便饶了你。”
张道人只觉得七窍都被撑开,一道道黑气从七窍中钻出来,被宫梦弼收入阴魂剑中。
他精气被厉鬼夺取,整个人动也不能动,却仍然挣扎着爬起来,磕头道:“多谢师祖饶命。”
从犯张道人都受着这种苦,更不提刘犇三个师兄弟了。
这三人养尊处优惯了,何时受过这等折磨,早已嚎破了嗓子,无力地张开嘴挣扎着,五指在地上抠出血来。
一个个厉鬼在他们体内夺取法力精神,让他们浑身战栗,勉励抵抗,却溃不成军。
眼见着再折磨下去这三个人就要直接死去,宫梦弼才冷哼一声,把他们体内的厉鬼唤了出来。
这三人头发披散,涕泗满面,挣扎着爬到宫梦弼面前,一动不动,浑身发抖。
宫梦弼喝了一口茶,道:“你们许是不知道,我入门的时候,门中是没有这种刑罚的。弟子们之间也都和爱,没有什么勾心斗角。”
说话间,他的气息就已经如同火山一般迸发了,“但我回山之后,却发现尸仙派已经覆灭,整个西麻山成了如今的鬼样子。”
“我原本以为如今的西麻山一无是处,不过看来还是有些用处的。”
“比如这刑罚,不就很有用吗?”
宫梦弼看向这四人,他们察觉到了那死亡一般的目光,没有敢与之对视的。
“下次再犯,可就不是今日这样简单了。”
刘犇四人瑟瑟发抖,说得出话的,说不出话的,都在求饶。
“弟子再不敢犯!”
刘犇几人精气大泄,被厉鬼夺魂夺气,哪怕他们是修行人也扛不住,反而越是因为道行高,越是能感受到那种恐惧和折磨。
休养了几天,又有着富贵养人,灵药进补,他们才渐渐缓过来,有了一种死里逃生的感觉。
再面对宫梦弼,便再也不敢耍小心思了。
这个时候他们也明白了掌门为何在书信中说明,要他们小心侍奉,不要惹恼了马庆吉。
宫梦弼当然不指望刑罚就能让他们性情大变,但刑罚能让他们用起来更顺手,便足以宫梦弼使一些不光彩的手段了。
刘犇小心翼翼问道:“师祖见过郡王了,不知郡王说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