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湖水牢,幽暗苦寂。
扭曲的光源在水波之中折射成千星万点,如同游动的鬼火,将所有灵机隔绝在外,变成了一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无灵之地。
这里是关押那些水怪水魔的监狱,太湖老龙从未想过会自己有一天也会被关押在这里。
无灵之地对真龙的效果并不显著,因真龙本就是力量本身。但他身上的枷锁却是压制真龙力量的宝物,让他无法施展出神力。
最要命的是他的伤势,一来被炼龙宝匣震慑了龙魂,如同心魔一般如影随形,那些孽龙的嘶吼昼夜响彻在他耳畔,让他无时无刻不战战兢兢,犹如惊弓之鸟。
二来与五通神斗法落败,不仅仅是折了龙角那么简单,道行、法力、躯壳都受到重创,令他苦不堪言。
三来因仓促出关,香火反噬,元神失迷,浑浑噩噩难以自持,清醒的时候都来之不易。
种种因素相互纠缠,令他每况愈下,这也是为什么宫梦弼说他命不久矣的原因。
老龙半闭着眼睛,眼皮快速跳动,陷入了难以超拔的噩梦之中。
“义父!义父!”
正是此时,几声清亮的呼喊闯入深不可测的深渊,把老龙从溺水一般的窒息感当中唤醒了。
真是惊奇且古怪,真龙竟然也会有溺水感。
老龙的思绪四处发散,随着那叫着“义父”的声音的呼唤,才终于渐渐定格在那银甲的青年身上,一时间竟然有些恍惚。
“琛儿?”
铁琛站在水牢之外,看着太湖龙神的模样,目光闪烁着,叹息一声,道:“义父,你怎么样了?”
老龙终于打起了精神,提起了心力,戴着枷锁走到水牢边,隔着波光泛彩的水幕,太湖老龙目光幽深,满身的狼狈却没有让他看起来软弱可欺,而是有了一种鼎盛之时的渊渟岳峙。
“没想到你还愿意来见我。”太湖龙神紧紧注视着铁琛,似乎要透过他的脸看穿他的心思。
铁琛的目光没有躲闪,只是黯然道:“我来见义父一面,义父……何至于此。”
老龙萧索道:“行差踏错,难以回头了。”
意兴阑珊,老龙不想再提,而是重新审视着铁琛,道:“琛儿,我以为你是来看我笑话的。”
“义父纵然行差踏错,却也是我的义父。”他看向老龙,问道:“义父,我能为伱做些什么?您做太湖水神这么些年,劳苦功高,纵然一时糊涂,也不该半点情分不留。若我去长江龙宫求情,能否为义父求来一条活路?”
他目光灼灼,似乎是真有一番诚心。
老龙心中涌起万般的复杂,亲儿子任性妄为,至今仍然是一个浑人。
反倒是这个义子,他藏了许多的心思把他养在眼前,心中并不曾真正善待过他,反而如今在面前尽孝。
造化弄人,竟至于斯。
老龙难得地起了温情,面色柔软了下来,道:“我犯了死罪,你来求情,便要连你也要被牵连在内。”
铁琛垂眸,满面悲伤,道:“义父啊,你走了,我和衡弟怎么办呢?”
“我道行不过六品,衡弟如今又受了重伤,只怕新任太湖神一来,便再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处了。义父啊,我们该何去何从,还请义父教诲。”
老龙定定地看着他,只见到一张真心求教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