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位施主，饮一杯冷茶可否？”</p>
那和尚又问了一遍，站在庭院中，只等着尹秀三人回答。</p>
“哥哥，那到底是人是鬼啊？”白孔雀紧张道。</p>
“这我哪知道？”</p>
尹秀说完，朝那和尚微笑时，偷偷将两片柚子叶递给马小玉。</p>
马小玉装做被风迷了眼睛，抬手擦拭的时候柚子叶擦过眼睛，然后她再细看。</p>
和尚身上并无黑气，甚至还隐隐有些佛光普照。</p>
“是人来的。”马小玉低声道。</p>
“原来如此。”</p>
尹秀脸上笑容越发灿烂，张开双手，啪的一下在身前双手合十。</p>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我们终于来到千佛寺了，真是叫在下和内子激动万分啊。”</p>
和尚只是微笑，“施主大概是迷了路了，这里是千佛寺的偏院，远离主道，能走到这里来，也是缘分啊。”</p>
“与佛有缘，与大师有缘啊。”</p>
尹秀微笑，“都是因为大雾，才叫我们迷了路呀。”</p>
“听施主的口音和装扮，您好像不是南疆人？”</p>
“对，我们是从中原来的，听说千佛寺灵验，所以特来参拜的。”尹秀诚恳道。</p>
“还请往这边来喝个茶吧。”</p>
和尚还是坚持，“对了，贫僧法号梦无，每日负责洒扫这座庭院。</p>
不知道施主不远万里来千佛寺，为的是求什么呢？”</p>
梦无得眼睛垂下，似乎是并不关心尹秀来这里的目的，然而还是问了一遍。</p>
“求子。”</p>
“求子？”</p>
梦无微微一笑，“千佛寺里可没供着送子观音，难道还有求子的名头在外边？”</p>
“差不多，都差不多的。我有个邻居叫阿牛的，跟老婆多年未有所出，后来是听谁讲了洋鬼子的教堂能求子，很灵验。</p>
他带了老婆去一趟，回来就生了个大胖小子，白白胖胖。”</p>
说到这里，尹秀又是苦笑，“我又不信洋人的教的，只是一心向佛，初一十五都吃斋放生的，所以便来了千佛寺。”</p>
“施主也是心诚啊。”</p>
梦无低声诵念一声佛号，又低垂着眼睛打量不远处的马小玉和白孔雀一眼，很快将视线移开。</p>
“虽然不知我寺是否能叫施主得偿所愿，但施主既然来了，还请在此休息几天，吃点斋饭。”</p>
说着梦无将一间屋子打开，“请进来坐坐。”</p>
“善哉善哉呀。”</p>
尹秀也不客气，迈开脚步就要进门，同时冲马小玉招招手。</p>
白孔雀轻轻拉住马小玉的袖子，紧张道：“真要进去吗？”</p>
马小玉歪着脑袋看她，“你在怕什么？”</p>
“谁说我怕了？”</p>
白孔雀挺起胸膛，“出来行走江湖，我什么没见过呀？还怕喝杯茶不成？”</p>
“那走吧？”</p>
马小玉抬手示意白孔雀继续往前，突然她又回头，眨了眨眼睛。</p>
淡淡的紫色眼线配合和双美眸，即便是白孔雀也看得入神。</p>
“对了，你会用内力把茶水逼出来吗？”马小玉问道。</p>
“还有这种神通？”</p>
白孔雀愣住，用力摇头，“这可怎么办，我不会呀！”</p>
“没关系。”</p>
马小玉嘴角一咧，“我也不会。”</p>
“啊？”</p>
白孔雀愣神的时候，马小玉已经进屋，在长凳上坐下。</p>
这间屋子的布置极为简单，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几条长凳，一个蒲团，墙上挂着佛祖的画像，一个香炉，木鱼，仅此而已。</p>
尹秀品着那梦无端过来的茶，只是跟他叙家常。</p>
“我听说，交趾原先是归中原朝廷管的？”</p>
“那是很久远以前的事情了。”</p>
梦无笑笑，“而且说起来，不管是发国人还是中原朝廷，其实也不管事，只要这里每年能交够俸禄，他们便不管别的，随你胡作非为啊。”</p>
顿了顿，他点头道：“罪过罪过，贫僧一个化外之人，不该谈论这些的。”</p>
“世道变了，大师倒也不用这么多忌讳。”</p>
尹秀抿一口茶水，只感觉这冷茶又苦又涩，不由皱了一下眉头。</p>
“这是山里的苦茶，实在不是什么上品，得罪了。”梦无抱歉笑笑。</p>
“没事，就当凉茶喝了。”</p>
尹秀看看四周，只见这屋子里也同外头的庭院一样整洁，一尘不染。</p>
“这里如此僻静，应该很少有访客吧？”</p>
“是，除了寺里每天有人送水，送菜以外，近一个月来，贫僧只见到了三位稀客。”</p>
梦无这样说着，外头传来了脚步声。</p>
笨重，但是沉稳，同时还有木头摇曳着的声响，一扭一拉。</p>
“是寺里的师兄弟来了。”</p>
梦无起身，走出门外。</p>
尹秀三人随着他走到外边，原来在禅院的后头，还连接着一条青石阶，一直往下边去，深不见底。</p>
有一个和尚头戴着斗笠，身着青色的僧衣，挑着两桶水，扁担上还系着一捆青菜，正在低着头，一步步往上。</p>
“智空，辛苦了。”</p>
梦无走上前拉他一把。</p>
这时候那戴着斗笠的和尚才抬起头来，露出一张黝黑，干瘦却又憨态十足的脸。</p>
“师叔，您这说的什么话，住持说了这是修行，我等应该做的。”</p>
智空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又看了一眼尹秀，在对上马小玉的眼神时，他赶紧低下了头，低声诵念佛号。</p>
“这三位施主是？”</p>
“哦，我们来上香的。”</p>
尹秀双手合十，“幸会幸会。”</p>
接着他又递给马小玉一个眼神。</p>
马小玉再次用柚子叶擦过眼睛，随即将柚子叶丢到地上去，愤愤摇头。</p>
“上香？”</p>
“对，上香，但是走错路了。”</p>
尹秀叹了口气。</p>
原本对他们这些道士来说，看一眼基本便可以从那人身上的云气判断对方是人还是鬼了，如果实在捉摸不定，还可以用柚子叶擦眼睛来看对方的虚实。</p>
然而尽管十分的怀疑，马小玉还是得说，眼前这两个和尚都没有异样。</p>
梦无接过扁担，看到上头的青菜，不由欣喜道：“好鲜嫩的青江菜，用来水煮，再好不过了。几位施主可愿意留下来，让贫僧用一道小菜款待？”</p>
“多谢大师。”</p>
尹秀微笑，“然而我们时间不多，还想着去寺里看看，本来就已是走错了路。当然，大师这里也僻静，是修行的胜地。”</p>
“贫僧理解，贫僧理解。”</p>
梦无笑道：“世人都以千佛寺的菩萨法相庄严而向往，总要去看上一眼才满足的。”</p>
“是啊，我等正是为此而来的。”</p>
“那么，智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