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市已经平定了!」武氏从宫女手中接过碗,一边用勺子搅拌里面的酪浆,一边低声道:「是王文佐做的!」
「王文佐?」李治的眉头皱了起来:「他哪来的兵马?寡人不是已经下诏禁止各军出营的吗?」
「是随他进京的部曲!」武氏低声道:「他还在西市斩杀了一名贼首,经由刘为礼的身边人辨认,那贼首曾经与刘为礼密谋,是个河北人!」
「哦?」李治的眉头舒展开来:「部曲?那应该不会超过百人吧?能够这么快平定西市的暴乱,斩杀贼首,不错,着实不错!」
「是呀!前两日兵部还说升他到从五品有些太快了,毕竟他几年前还是个火长,说要压一压。现在照妾身看,这从五品还有些低了,干这等人才就应该直接升到三品四品,留在长安天子身边听用!」
「呵呵呵!」李治闻言笑了起来:「阿武你的心思寡人也明白,那王文佐确是是个能臣,办差也忠心勤勉,但若把他留在长安,反倒是害了他,他也做不了这么多事。你想想为啥寡人
要下诏禁止各军出营?难道长安这么多军兵就压不下那几千盗贼?说到底,王文佐能这么做事,不就是因为他在长安没有牵连顾虑吗?你把他留在长安三两年,他也就陷在这泥沼里,泯然众人了!」
听了李治这番话,武氏一时间也说不出话来。正如李治所说的,王文佐之所以能在长安大杀四方,屡建奇功,固然有他个人的才具和时运的缘故,但最大的原因是他是一个外来者,与长安城内的各派势力都没有什么牵连,所以行事没有顾虑,上头也可以放心任用。
就拿这次的事情来说,以当时长安内外驻扎的各路军队的实力,随便伸出一根小指头就能把闹事的暴民给镇压下去。但天子李治怀疑这件事情还有隐藏在幕后的阴影,若是调动外兵镇压,就会太阿倒持,而调动门下禁军这样的可以信任的军队呢,又害怕给人可乘之机。
所以就出现了长安城内外的十万大军谁也没法动,相互牵制,都蹲在营地里眼睁睁的看着外头暴民烧杀抢掠,然后王文佐带着百把骑横冲直撞,立下大功。但假如王文佐留在长安,在门下禁军、东宫六率什么当了个什么官儿,试想他现在能做什么呢?还不是一样只能蹲在营地里等诏书?
「唉!」武氏叹了口气:「陛下说的是,妾身是见识短了,好不容易看到个可用的人才,便想留下来大用,却没有想到太多!」
「不过这次的事情的确是个教训!」李治沉声道:「寡人本以为这长安已经是泰山之重,却想不到还闹出这样一番变乱来,事平之后定然要好好整治一番!」
「陛下的意思是?」
「阿武,你不觉得长安的人着实太多了吗?」李治看了武氏一眼:「前些日子政事堂几位相公都说要发数万恶少年去安西,寡人本来还有些犹豫,觉得会不会有损关中之根本,现在看来还是相公们考虑的周全!」
「是呀!关中人口日繁本是好事,可长安城中游手好闲,坐食粮米之人少说也有十几万,早晚会生出乱子来!」武氏赞同道:「正好乘着这次机会,将这些人驱赶一些出去,既可以减少漕运的压力,也可以充实边郡的户口,可谓是一举两得!」
李治夫妻二人几句话里,便决定了长安城中数万人的命运。原来自从唐朝建国以来,便秉承着「关中本位主义」的政策,即以关中地区为本土,以关东江南地区为征服地。为了确保本土对新征服地的军事、政治、经济优势,唐朝政府有意识的向关中地区迁徙人口,并限制关中人口向外的迁徙,其结果就是关中地区州县出现大量的「狭乡」,即人口稠密,无力按照租庸制给农民分配相应的土地。
唐朝政府这么做的原因很简单——在当时的制度下,在编人口的数量决定了政府手中的税源、兵源,关中人口越多,就越能保持对其他地区的军政优势,唐帝国的统治就越稳固。但这么做的后果就是关中地区的农民人均土地要远远低于江南、河北等人均土地较多地区的农民,却要承担一样的赋税、劳役、兵役,自然就比这些地方的农民要贫穷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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