垭口是很久以前的城门所在,那些旧时的建筑物十多年前就被拆除了,所谓城门的石头砖块也散去了四面八方,那里就只剩下十来米长的台基,也被撬得七零八落,成了孩子们周末寻求刺激的去处。
紧靠台基建起了一排砖木结构的房子,那是县种子公司仓库。旁边紧挨着三间老房,也是砖木结构,只不过是小青砖,与仓库的红砖形成对比,老房是前世上他们家曾经的住处。
邢毅清晰记得,老房的主人姓蔡,是个老师,一个人独居,没有结婚,什么原因不知道。
接纳他们家住进去的那一年,蔡老师从外地接来一个孩子同住,后来知道,是蔡老师堂哥的儿子。
蔡老师身体不好,腿部问题严重,经常生病住院,邢毅的父亲就经常前去看望,情况紧急的时候就揹着去医院,出院了又去揹他回来。
蔡老师个头不小,邢毅的父亲每次揹他回来都是满头大汗。
种子仓库的工作比较特殊,并不强调每天的八小时,而是等到天气晴朗的时候,父亲和另外两个保管员就会抓紧时间,把种子装袋,一袋一袋揹出来在石院坝上晾晒,傍晚等热气散了,种子凉透,就凑着月光,把种子收拢装进麻袋揹回去。
那石院坝的边角上或多或少会遗留几粒种子,聪明的雀鸟就会飞来寻食,其间就有好看的鸽子。
有一天来了两只鸽子,不知从哪里飞来,停歇在蔡老师家屋顶上,然后降落到石院坝上来,给它们几颗米饭,一小碗水,胆儿就大了很多,不走了。邢毅就找一个纸箱,用铁丝悬挂在屋檐下,让它们住了进去。
鸽子一雌一雄,雄鸽羽毛像雨点,时常鼓起圆溜溜闪着紫蓝光的胸脯,围着美丽银灰的雌鸽打转,被人为安排住在一起,产生了情愫,不久就下了蛋,共同哺育出了一对幼崽。
他做小工积攒了一点钱,就去买苞谷豌豆来喂给鸽子。每次按时撒给它们,就十几粒,无需吃饱,半饱即可,必须节约。吃的时候,幼鸽占先,老鸽吃下五六粒,就会让开,四处转转,啄点沙子草籽补充。
那石院坝是由石板铺设而成,除了边角,石板拼接处还有缝隙,偶尔会有细小的种子掉落下去,人的手指不可以把它取出来,只能任凭它发芽,却又长不大,缺水,没土,最后只能蔫巴死掉。
鸽子的喙尖细,这就刚好代替了人的手指头,一举两得,解决了饥饿,杜绝了浪费。
这本是好事,可是仓库负责人连主任上门来打了招呼,说这样可不行,那石缝里的种子宁可烂掉,也不能让鸽子吃,必须要进行处理,否则后果自负。
父亲答复说:“好吧,我会让孩子关好鸽子,不让它们到院坝上去。”
连主任说:“那也不行,一根皮毛也不能留下,留下来根本就是隐患,谁知道它们什么时候会溜过去?”
父亲坚持了两天,第三天就扛不住了,坚持下去的结果两条,一条是搬离仓库,至少两公里远。另一条不搬离,但就得走人。
在远离仓库三公里的山腰上,邢毅跟在父亲后面,躬腰往顶部攀爬,父亲端着装有鸽子的纸箱,父子俩花了一个多小时,爬到了山顶。
山顶上冷风阵阵,稍不注意,人就会被风刮倒,而鸽子就要在这里被放掉。
父亲的意思,这里放开它们,飞得高看得远,可以找到能容纳它们的并且有粮食可吃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