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邢远驰小学毕业升初中一年级的前夕。
孩子成绩很不错的,在班上排名前十五。
升学没有问题,问题出在分班。
儿子的成绩在全年级四十名内,尖子班名额四十五,儿子却进不了。
进不去就读普通班,这也没什么,孩子懂事,也不会吵闹的。
报名手续办完,他与孩子一起往回走,却被教导主任喊下。
教导主任说:“你们跟我来。”
进了他办公室,让他父子俩坐下。抽贴里取出一摞表格,从中挑出一张,递给他。
那是尖子班安排推荐表,姓名栏里是他儿子的名字。
他有点奇怪。
教导主任示意他往下看。
他低头去看了,在审查意见栏里,里面请清楚写着:该生祖父犯过严重错误,按规定不能安排快班。
他把表格交还教导主任,没让儿子看见。
教导主任的意思很明白,把关作主的不是他,他只能表示同情。邢毅拉着儿子默默起身走了,当时能说什么呢?公布名单贴在那
里,学生和家长都在看。
有关祖父犯严重错误的那些字不光刺眼,还扎心。
他有好长时间一直想不通,更想不明白。
都什么年代了,父亲有问题,儿孙还会受株连。
他当时注意到,除了那一行字,还有一个什么专案小组的公章。
好几次想直接与父亲谈,还没开始,看见父亲铁青的脸色,就把话吞回去了。
一段时间以后,他忍不住与母亲说了:“爸爸到底是犯了什么错误?……”
母亲说:“毅呀,不论你爸爸做了什么事,作对做错,我都无怨言,你真的想要知道是怎么回事,那就去问他吧,那但不是现在。”
他记下母亲的话,直到孩子都念完高中,考大学了,他也没有去直面父亲。
今生今世了,无须唯唯诺诺了,没什么可害怕的,我就要知道真相,是什么事都请要告诉我,我是你的儿子,我有必要知道一切。
换句话说,我不在乎你干了什么事,你有问题,我都会正确对待,没什么了不起。
可能父亲还是不会说,那就想点别的方式。
夜里一点,九头坡治理方案写完,送去给父亲。
父亲已经睡了,睡得很沉,连呼噜声也没有。
邢毅脚步轻轻,爬上阁楼,摸索着铺好毯子,脱衣躺下。
从圆形窗口望出去,有几颗明亮的星星,星光下的山野里,虫孑声此起彼伏。
邢毅闭上眼睛,渐渐进入梦境。
他接到通知,去公司财务室领钱,心想一定是提灌站的预拨经费定下来了。
那财务室很熟悉的,发工资的是主办会计郑继红,要他在册上签字,看到了是工资表,不是经费预拨单,就感到蹊跷,一阵激动,这么快,就让他成了公司正式员工?
郑继红把册子合拢,说:“你帮我一下。”
递给他一双白手套,指着墙角的铁炉子火管。
真奇了怪,离开雨季才几天呀,一眨眼就到了冬天?
也许气候有时候会出现反常,但这次也太意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