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料峭春寒笼罩着九重宫阙。
崇政殿,三年一度的科举殿试即将落下帷幕。
文武百官手持朝笏分列丹陛两侧,扭头观察身后三百个紧张不安的新科进士。
“谁会荣获三鼎甲?”
“哪家门第高居金榜之上,崔氏?亦或河东裴氏?”
“一朝登顶状元身,睥睨天下读书人,诸君且看大乾文道的麒麟儿!”
群臣交头接耳,小声议论。
每逢科举,状元永远是最耀眼的存在。
“圣人驾到——”
随着偏殿传来宫婢清脆悠扬的嗓音,满殿鸦雀无声。
俄顷,绝美女帝缓缓走上御座,一袭曳地凤裙,整个人显得高贵而典雅。
八名紫袍大学士紧随其后,手中捧着殿试卷。
姬扶摇俯瞰朝殿,不紧不慢地说道:
“经朕掌卷,有一篇策论字迹遒劲、见解独特,论述精道,堪称经典,特此钦点状元身。”
大学士相继颔首。
状元归属毫无争议,不止是陛下,他们八位也折服于这篇策论。
“拆封。”女帝轻言。
所有进士屏气凝神,注视着宫婢手中的弥封卷。
依照惯例,为了维持公正,大乾科举采取糊名誊录制。
宫婢拆封后看着籍贯姓名,她的表情慢慢凝固,在庄严肃穆的朝殿罕见失态!
女帝眸光微诧,她好奇地问:
“谁?”
“回陛下……”宫婢勉强遏制震惊的情绪。
史无前例!
前所未有!
“邬县,顾家村,顾平安。”宫婢抑扬顿挫。
霎时,朝殿死寂。
群臣互相交换眼神,都能察觉到对方眼底的骇然之色。
三百进士,其中有两百一十八个来自世家门第,八十一个出身寒门,剩下最后一个是为庶民。
而他,就叫顾平安。
寒门好歹祖上阔过,只不过没落了,而庶民则是世世代代的平头百姓。
今日,一介草民亲手缔造奇迹!
进士们如遭雷击,脸色肉眼可见的苍白。
特别是众多门阀士子,藏在袍袖里的双手都在剧烈颤抖。
他们彻底沦为家族的耻辱!
大乾自立朝以来,三十五位状元全部出身门阀望族!
而这一届科举,门阀栽培的读书人却被庶民狠狠踩在脚下,只配仰望他的背影。
丢尽颜面尚且不说,更可怕的是,将会带来何等恶劣的影响?
一百多年前,大乾太宗皇帝为了打破门阀垄断选材,力排众议创立科举制,一批又一批寒门学子涌入庙堂。
可那又怎样?
状元郎永远出自高门望族!
就是明明白白地告诉世人——
门阀传承永远高于寒门庶民,这是不可逾越的阶梯!
可现在呢?
……
朝殿气氛压抑到了极点,安静得只能听到铜漏水钟“滴答滴答”的声音。
人群中,顾平安目光恍惚,隔着重重叠叠的宫殿,仿佛看到了顾家村那个五岁稚童,从小山沟走啊走,一路趟过激流爬出深坑,终于用十五年的时间踉踉跄跄地走向王朝都城。
这一刻苦尽甘来。
“宣,新科状元顾平安。”御座上传来慵懒的嗓音。
顾平安趋行出列,迎着一道道尖锐的眼神,慢慢走向丹陛。
“学生见过陛下。”他恭谨地躬身,进士皆是天子门生。
女帝一言不发,居高临下审视着这位状元郎。
过了很久,她满意道:
“风骨其身,毓秀于形,内里惊涛骇浪也能克己自持。”
“朕自即位大统,你是第一个状元,你可不要辜负朕的期望。”
她给予了极高评价。
顾平安情绪翻涌,铿锵有力道:
“学生愿以忠诚之心报效陛下。”
女帝轻点下巴:
“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