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上下学经过诊所时,他都会听到里面传来一阵滋滋作响的电钻声,伴随着电钻声还有哎哎啊啊的惨叫,同时鼻子还闻到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
日子久了,他还没完全发育的幼小心灵中便出现了一个这样的“真理”:但凡进入口腔诊所的人都会惨叫。
再结合听到的电钻声,因为他没进去过里面,所以也没看到究竟是什么东西发出的声音,但他知道,装修时的电钻就会发出类似的声音。
于是,他的脑海中出现了这样一幅画面,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两只手托着比病人头还大的电钻,而病人被绑在病床上动弹不得,只能看着医生举着电钻往自己的嘴里钻去,医生按下启动按钮,电钻便在病人的口中转起来了,病人的口中便发出一阵阵惨叫,和惨叫一同从口中出来的还有泊泊的鲜血。
治疗完毕,医生的白大褂都被病人的牙血染成了血红色。
不过这一切都是小时候吴用的想象,毕竟他没有真正进去过,而且在老师的课堂上,医生都是好人,都是救人的,不是害人的,所以上面的画面只存在于他时不时的噩梦中,然后在噩梦醒后,他都会安慰自己这不是真的。
直到有一天,幼儿园的一个小朋友突然不说话了,既不对老师同学打招呼,也不和同学们一起玩,就连吃饭的时候也独自一人坐。
当时,身为他最好的朋友的吴用,自然不能对此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因为在上课时老师就说过,当朋友不开心时,我们就要给予他们安慰,让他变得开心起来,这才是一个好朋友应该做的。
“没错,这才是好朋友应该做的。”小时候的吴用对自己这样说,然后在吃完饭后的午休时间,吴用和他是睡在同一张上下床,他睡在上面,吴用睡在下面。
午休刚开始没多久,吴用就趁老师不注意偷偷地爬了上去,那个小朋友见吴用爬了上来,立马用被子捂住了头。
看着和平时完全不一样的朋友,吴用把头凑过去,小声地说,“你怎么了?是有哪里不开心吗?我可以帮你。”说完,伸手去扯了扯被子。
被子的小朋友听了吴用的话后也不为所动,被子依旧牢牢地裹在他的头上。
见朋友还是躲在被子里,于是他就拿出了一个大杀器,一颗包装精致的糖,这颗糖一天只有一颗,是一天中表现最好的小朋友才能拿到的糖,而昨天吴用就是表现最好的小朋友。
他本想着这颗糖留到周末再吃,但看朋友这副模样,这颗糖给他吧。
“吃糖吗?昨天老师给我糖了,我把他给你。”吴用对被子说。
终于,被子里传来了响声,但听起来很模糊,只能听到一些比较简单的字,“我……不……糖了,牙……没有……”
“你说什么?”吴用没听清,想要再听一次。
可再次从被窝里传来的还是,“……不……糖,牙……没……”,比起上一次还要模糊,而且还听到了一丝哭声。
他哭了吗?是因为他看到我拿了糖他没拿到吗?
吴用想到这里,便一下子把糖塞进了他的被子里。
塞进被子里的是糖,可被子里传来的动静像是塞进了一颗鞭炮,顿时就炸了。
“哇哇哇……我不能吃糖了,我的牙都没了,医生都把我的牙弄没了,哇哇哇……”如爆炸一般的哭声像爆炸一般一下就传遍了整个午休室,也像爆炸一般把所有已经睡着或是还没睡着的小朋友炸醒了。
在爆炸外围的小朋友都这样了,处于爆炸中心的吴用已经被“炸死”,他看到朋友哇哇大哭的口中只剩下几颗牙齿了,其余的牙齿都没了。
恐怖,牙医太恐怖了。
小时候的吴用看到这样一幅“恐怖至极”的画面,然后这一副画面和他噩梦中的画面连起来了,他一下子失去对身体的控制,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后倒去。
不过好在这时老师已经来了,眼疾手快地抱住了快要摔到地上的吴用。
虽然吴用的身体没什么大碍,但他的脑子里有一块区域黑了,在那个区域里脑细胞已经把牙医和恶魔划上了等号,还在那天晚上和接下来几天晚上都做了和牙医有关的噩梦。
长大后的吴用知道了牙医用的钻头不是那种装修的大钻头,也知道了不是所有人进去后都是哭着出来,但童年留下的阴影让他始终对牙医有种莫名的恐惧感,不过这也反过来使他从小就有很好的牙齿保护意识,做到了少吃甚至不吃糖,饭后漱口,早晚各刷一次牙,每次时间在三分钟以上……
这种超越了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三的人的护牙意识也让吴用这二十多年从来没有踏进过牙科医院一步。
今天,他进去了,不过也能算是没有“踏进”,而是被人推进吧。
这时,走在前面的护士停下来,接着推开一扇门并示意让他们进去,在吴用他们进去后,她转身把门关上走掉了。
门内的场景让吴用又一次心跳加速,一个即便穿着宽松的白大褂也能看出其身材不是一般的大的女医生正朝吴用走来,但令吴用心跳加速的并不是这位女医生,而是这个房间中摆放着一张牙科综合治疗床。
这张拥有着s型曲线的蓝皮床,还有床边延伸出的洁白无瑕如玉一般的“双手”,亮着光的“大眼睛”,还有最让人心跳加速的一根根闪着金属光芒的各式设备“手指”。
不,我不要上床。
“杜督,你来了,好久不见。”女医生对杜督打了声招呼。
“对啊,好久不见,这是这家医院的创始人的孙女,也是现任院长,黄艳芝。”杜督介绍说。
“上次见面好像有十年了吧,当时我还是一个小医生。”女医生笑着说,听起来很舒服,但下一句话中却隐含着幽怨,其中的浓度就连注意力不在她身上的吴用也闻到了,“现在你连老婆都娶了,那我怎么办啊?”
“哈哈哈,我能怎么办?难道我还能娶两个吗?哈哈哈,对了,我这次是带他来植芯片的,人我就放这了,我出去等你们。”杜督挠着头说,他上次,也就是十年前来了这里一次后,就没来了,因为当时的他和吴用差不多年纪,脸皮也没现在这么厚,但他在这里留下了不好的回忆,造成了一定的心理损伤。
“也不是不可以嘛。”女医生快走几步赶在杜督走到门前拦下了他,也正是这快走的几步让吴用把注意力集中在女医生身上。
衣服下的暗涌很深很剧烈嘛。
“我可以一直在这里等你,你每个星期来几次就好了。”女医生摸上了杜督的胸膛,而且完全没有提到一边的吴用,像是把吴用当做是空气。
虽然吴用被当做是空气,但他却毫不在意,毕竟杜督吃瘪的场景实在是太少见了。
“嗯,就这样了,吴用我在外面等你,拜拜。”杜督说着,整个人化作一团火,然后趁女医生吃痛退后一步的空隙,迅速地拉开门出去了。
居然不惜动用灵能力,杜老板你是有多害怕啊。
吴用想着,然后看向女医生,只见女医生摸着自己被烫到的手,一脸通红地说,“他还是这么火热。”
不是吧,杜老板都这样了,你还这样?你们两个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啊?
此时,逃出生天的杜督摸着刚刚被女医生摸过的胸膛,自言自语地说,“她还是这么变态啊,一个看到病人口腔内部结构会脸红加心跳加速的牙科医生还是一个合格的牙科医生吗?”
杜督说完,脸上接着浮现出一抹诡异的微笑,“不过在这一次后,吴用对牙医的恐惧将会再一次加重吧。”
再回到房间内部,在女医生说完后,她还一直保持着摸手的姿势,然后过了两分钟,像是在等手上的热度完全退去,她松开手,脸上也不再通红了,一脸严肃地对吴用说,“过来。”她对吴用没有兴趣,只对杜督有兴趣,所以她还是一个合格且优秀的医生。
“额。”吴用举起两只包得跟粽子一样的手,然后伸出其中一只指了指地上的遥控器。
只过了十分钟,房间的门再次打开了,吴用被女医生推了出来。
“怎么样?”杜督守在门口,为的就看吴用恐惧的表情,可令他失望的是,吴用脸上是如释负重的表情。
“我还以为牙医很可怕,没想到一点都不痛。”吴用回想起刚才在房间里的场景,钻头伸进了吴用的嘴中,接着便传来了吱吱的声音,不仅听到声音,还能感觉到钻头在钻动,正在自己的牙齿上钻洞,但想象中的痛苦并没有传来。
虽然不痛,但恐惧还在,不过恐惧在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慢慢减弱,直到最后医生说了一句,“搞定了,还有就是你的牙齿保护得不错,一颗蛀牙都没有。”
这时,吴用的恐惧才完全消失,从床上下来后,吴用有一种奇妙的感觉,这种感觉像是第一次去剪头发,在剪头发的过程中生怕理发师会剪到自己的耳朵,但在剪完后发现一点耳朵皮都没掉的安心感。
原来牙医一点都不可怕嘛。
“没事吗?没事就好。”杜督的兴致一下被浇灭了,心想早知道就让别人带他来了,本来是看他现在动弹不得,还害怕看牙医才我带他来的,没想到是这样一个结果。
不过还能让谁带他来呢?荀尤?他这个人有时候不正常,要是不正常碰上不正常,算了;包赖?他倒是挺正常的,不过他很久没接触过灵者界了,算是边缘人了吧,这也算了吧;映雪?不不不,这两个人是绝对不能见面的。
看来还是只有我来。杜督得出这样一个结论。
“那你呢?好不容易来一次,让我来给你做一次“全面”的口腔检查吧。”女医生来到杜督背后,然后一把抱住。
“啊,我还有事,我们先走了,下次再来。”杜督用极快的语速说着,然后又一次化身为火,故技重施地脱离女医生的怀抱,在逃离的同时,还不忘把吴用给推走。
被烫后的女医生的脸颊上又浮现出如火烧云一般的红色,她两只手臂环抱着自己说,“他的身体还是那么的滚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