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军统领头上的铁盔不知何时,已经不翼而飞。
这名女真将领脑后丑陋的金钱鼠尾发辫显露出来,但是脸上,却是浓浓的恐惧。
“拦不住了,拦不住了!”
眼见巴都礼无动于衷,这名经历过无数阵仗的正蓝旗护军统领,竟然带着残余的数百名正蓝旗护军,从浮桥上撤走,狼狈不堪的逃离战场。
继护军逃离之后,许多还在浮桥后拥挤着没来得及过河的女真骑兵,也都是军心大乱,一个接着一个的悄悄撤离战场。
因为他们分明已经听见,就在不远处,大批明军援军的脚步已经近在咫尺!
巴都礼愣愣看着一路披荆斩棘的这股明军,瞪大了眼睛,不仅没有逃跑,反而呆愣在战场上之上。
身为经验丰富的正蓝旗骁将,他本不该犯这种低级失误。
但巴都礼始终不明白,支撑着这股明军的到底是什么。
是他们为大明皇帝效忠的忠心?
还是他们求生的渴望?
又或者,是他们那个主将的个人素质?
巴都礼不明白这些,但他知道,现在如果撤了,他将成为整个正蓝旗,不,整个八旗的笑柄,再也没有颜面回去见他的旗主阿敏!
“勇士们,向大金效忠的时候到了!”
“击杀明军一人者,赏一个前程!”
“杀其主将,赏三个前程,立为此战第一功!”
女真部曲中的前程,是规格非常丰厚的赏赐,比官升一级丰厚得多。
寻常在辽东作战,击杀一名守城的明军,尚且得不到一个前程,终许多女真战兵一生,获得几个前程,已经是不可多得的勇士。
由此可见,巴都礼的赏格何等丰厚。
对这些入关劫掠的女真战兵来说,这简直是千载难逢刷前程的好机会。
一时间,他们纷纷呼喊着听不懂的古女真语,挥舞着虎头大刀奋力向前。
战马嘶鸣,巴都礼带着的骑兵犹如一阵尘暴之中压境的狂风般呼啸而来。
血花四溅,尸体倒伏,地面上随处可见断臂残肢,战斗持续了数个钟头,直到最后,李顺祖挥舞着的双臂甚至已经麻木,踩着堆积的尸体继续战斗。
身上的无数伤痕已经感受不到痛苦,尸山血海的战场中,充斥着明军的欢呼声。
李顺祖的意识回到自己身上时,只见到被砍得支离破碎的后金军主将巴都礼被踩在自己脚下,手中除了那把卷了刃的战刀,还有一杆残破不堪的正蓝旗大纛。
“将军,援军来了。”
熊兴虎一瘸一拐的走来,一条壮硕的胳膊已经不翼而飞。
就连喻宽,身上的盔甲也已经千疮百孔,胸前甚至还插着几根被砍断的箭头。
李顺祖的意识渐渐清醒,但是转头看向周围,起初追随自己出北京城的四千旧部,如今却损伤过半,内心中骤然升起一阵席卷而来的愤怒。
满地都是他们与女真骑兵奋力搏杀后的尸体,几乎每一名辽军的尸体旁,都歪倒着数名女真战兵的尸体。
这是一场惨胜,但这本该是一场大胜!
李顺祖心中没有任何战胜后的喜悦,回想起这些日在营中,与自己同吃同住的憨厚笑脸,如今有一半都倒在战场上,他的心在滴血。
何可纲及时率团山营抵达了战场,也正十分纳闷,为什么永平的后金军,会对京营的埋伏地点如此清楚,也知道是军中出了内鬼。
见李顺祖一瘸一拐的走来,神情一怔。
即便是身处辽东多年,他也没见到过这般景象。
跟随在李顺祖身后幸存的那两千名神枢营士卒,每一个都是怒气冲天,宛如从地狱杀上来的修罗武士,紧握着刀枪,沉默的行进。
“李兄弟,你......”
李顺祖轻轻推开了何可纲的手,转头说道:“何中军的救命之恩,李顺祖此生不忘,但是现在,李某还有事要做,李某要替战死在滦河的一千多名将士,报仇雪恨!”
言罢,李顺祖翻身上马,带领余下的两千多名神枢营士卒,转头奔往滦州。
熟知历史的李顺祖知道这一战本该有的走向,永平的后金军得到神枢营的伏击之处,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京营中有内鬼,这个内鬼是谁,根本不用多想。
何可纲见他们所去的方向,正是京营其余神机营、五军营驻扎的地方,心中顿时暗道坏了。
“迅速打扫战场,给神枢营记功!”
言罢,他也翻身上马,狂奔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