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己也说了‘可能’,那这个猜测也未必站得住脚。”
陆均屹却苦嘲着笑出了声,转过身子,手里的马克笔重重地点了一下‘谁是目标’。
“但我们要的‘目标’可不是这个,所以讨论乙醚到底沾到了哪里,没有实质性意义,它被带进去,可能被沾染在房间里任何一个角落,但不管在哪里,它的目的也只是为了完成杀人,所以接下来,就不得不提‘谁是目标’的真相了。”
看着对方势在必得的高昂姿态与语气,无疑打磨着自己眼中的犀利与质疑,此刻,他与肖越不得不洗耳恭听。
“我们一直在找同时害蒋椿和白音两个人的凶手,但其实一直都走入了一个误区,那就是认为房间里有第三人,也正因此,邓微就成了看似众矢之的的‘凶手’。可师兄,就像我那会儿提醒你的那样,如果拿掉白音单方面没有任何佐证的解释,把白音代入这个凶手,那么一切都是合乎情理的。”
此话一出,肖越直接瞳孔地震,条件反射地跳出来一段——
“这怎么可能?白音的解释明明有证据,她落在浴室手机里的录音,还有那会儿修复的,蒋椿手机里的照片!”
“那你们有仔细复盘过白音手机里的录音吗?它开始的时间是在蒋椿的手机掉入泳池之后,蒋椿的录音内容并没有成功保存,所以关于二人进屋之后的第一场对峙,本身就是存疑的。
而白音的录音内容,全是白音对蒋椿的引导,关于‘弃子’、目的、指向性十分明显,而结尾又是以蒋椿惨叫、落水的声音为终止。可这一点本身就很具有迷惑性。
如果房间里真的有第三人,此时突然冲出来蒙住了正在录音的白音的脸,再同时将蒋椿推入池中,这么紧急的时刻,凶手要兼顾两个人,却还要同时将白音手机里的录音关掉,这不奇怪吗?”
“可能那个凶手在暗中看到了白音在录音,反侦察意识很强,怕生事端……”
“反侦察意识这么强,何必在紧急时刻去摸索手机,直接把她的手机一起砸掉,或者丢进泳池里,不是更方便吗?就像扔掉蒋椿手机那样?”
肖越被辩驳得哑口无言。
“但如果这个戏一开始就是白音自导自演的,那将一切都能说通。
她‘气急败坏’地将蒋椿推入泳池,再自己将录音停止,假装‘第三人’出现把自己又拖入浴室。房间内也没有监控,也没有明显地拖拽痕迹,所以她到底是自己走去,还是被‘拖进’浴室,不得而知。
而关于浴室溺水这一点,更加可疑,初次案发应该是在四点刚过,那个时候蒋椿已经被推入泳池,生死未卜,距离他们发现白音溺水和尸体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白音的命也太大了。
同时被乙醚迷晕,还被强行按在那么满的浴缸里,却还能坚持半个小时,这憋气的功夫真的了得。
而蒋椿被刺入的伤口,虽然潦草,但是其实很准,所以当时凶手先是刺入了蒋椿的胸口,一瞬间再将她推入水中,这样不管她会不会游泳,她当时一定束手无措,只能等死。
而这时候的凶手,就可以慢慢悠悠地在屋子里,伪装现场情况,找到那个风衣弄上乙醚,制造出自己被这个风衣蒙蔽的假象,被拖入浴室,放水,自己再躺进去,等水慢慢地没过头顶,等到大家开始找她的时候,她再佯装溺水……”
“你是说,白音假装成了受害者,实则是为了演这出戏,杀掉蒋椿,再嫁祸给别人?”
程灵舟不屑一顾地点了一句,大概是看出这师兄对自己的颇有微词,他也丝毫不甘示弱:
“师兄,我知道你不愿意这么想,但所有人里面,有作案时间、实施手法、动机甚至是计划的人,只有她。你别忘了,当时看完监控的时候我就提醒你,三点半之后的屋子里,没有进去过第三人,只有白音和蒋椿。”
“那证明她作案的证据是什么呢?”
“你们还记不记得,那把在浴缸底部发现的餐刀?上面……其实有白音的指纹,而指纹的方位,正好就是握刀刺入的角度。刀刃上也有蒋椿的血迹反应。”
陆均屹一字一句地将这句话送出来,望着程灵舟那不可置信的眼中,逐渐爬上了困顿和无奈……
作案方法、作案时间、作案动机甚至不存在的不在场证明,全都指向了白音。
**
随后迎接白音的是一场噩耗——她将作为本案最大的嫌疑人,被执行拘留。
明晃晃的手铐在白炽灯的照耀下,格外刺眼。
下一秒,她那两只细腻的手腕被桎梏在了冰冷的镣铐里……
“哥!你们一定弄错了!”
几人押她等电梯时,程灵溪终于忍无可忍地冲上来:
“阿音怎么可能是凶手?!你们的推论只能证明那些行为的合理性,却没有办法证明它的真实性!律师也不会买账的!阿音为什么要杀蒋椿?!就为了那些莫名其妙的谣言吗?如果这样的话,那我也可以有杀人动机……”
“够了!程灵溪你给我闭嘴!”
在此之前,程灵舟一直缄口不言,但听到妹妹这段辩驳后,终于也无可忍耐地爆发了——
“程灵溪你还知道你也有‘动机’?我刚刚一直避之不谈,你现在还主动在这耍开是了吗?!少在这丢人现眼,我还没问你,你今天来干嘛了?”
“我……”
程灵溪话到嘴边却不得不吞回肚子——她哥程灵舟这么耳聪目明,肯定早就猜出来她今天来干嘛,但现下这个场合,实在不适合交流这些。
“程警官!”
陈翊也闻声走来,简略地暗示程灵溪稍安勿躁。随后,他深邃的目光扫了下电梯前白音的背影。
“她还没有认罪,那餐刀也没有解释,现在还不能敲定最终的结果,对吗?”
程灵舟长叹一口气,闷声“嗯”了一下。
“我不认罪,那法律会判我有罪吗?”
白音冷不丁地询问,白炽光打在她如瀑的黑发上,漠然又冷淡。
陈翊眼里的疼惜一闪即散,坦然回应——
“你是无罪的,我会请最好的律师。”
电梯的门终于开了,伴随着那声沉闷又刺耳的铃声,陆均屹、程灵舟还有肖越等人,共同推搡着白音走进去。
那盏冰冷的顶光,打在她面无表情的脸上,一半阴翳一半疲惫,像是被雾气遮住了月轮的虚实,她微微抬头,眼中那抹淡然已被欲说还休所代替。
陈翊就顺着这束冷漠的光亮,窥探进她深如冰泉的眼眸,而她也回望着自己,那复杂的情绪不辩虚实,可他却看懂了那眸光——
原来这才是他们的目的,用一则莫须有的绯闻,牺牲一个无辜的人,再将罪名栽赃给离家多年的白家千金,而这个千金还与现任总裁有所暧昧……
这才是他们真正要打得好算盘。
电梯的门轰然关闭,陈翊面对着那扇紧闭的铁门,一动不动好久。
毕竟这可能是暴风雨来临前,最后的宁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