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撒谎?”
“每次宋知袅弹琴的时候,你不是在东张西望就是低头玩手机,我可不信你是认真看她弹琴才认出来她手的。”
他这次居然这么敏锐?
“你说这个啊……”陈翊无奈承认,“昨晚我送她回来时,注意到她涂了红色指甲油,而‘断手’上也有一样的甲油。”
宋知袅常年弹钢琴,很少特意去美甲,蓄指甲这种事更是不可能,但陈翊昨晚跟她接触才发现她涂了指甲油,大概是为了搭配晚宴服吧?
听到这个说法的夏明彻,脸上竟有一瞬间的动容,情绪难辨。
“怎么突然在意起这个?”
“陈翊,我知道你在帮阿音查些什么,对她是没啥坏心思,但也我劝你,别太自以为是,说不定……这次真相对你们来说都很残忍,也并不酣畅淋漓,你最好是有那个胆子去应对。”
这会儿的雨似乎小一点了,但风势不减,嘶吼这拍打着偌大的法式庄园,骤然阴森了起来。
“你又在打什么哑谜?难不成你还真知道些什么?”
“我现在还不知道,但…既然你牵扯进了灵溪,那我就不可能坐视不理。因为我爸之前做的事,阿音现在不愿信我,我现在对她……没有别的心思了,希望你能识趣点,别让她失望。”
夏明彻离开后,陈翊关起门,立刻打开了与简璐的聊天框——“帮我查一下慕白和鑫荣实业的合作情况,从七年前开始查。”
***
从陈翊房间离开后,程灵溪刚坐到房间不到一分钟,那颗迫切渴望真相的心再次按耐不住。
她还是打算回到案发现场好好琢磨一通。
宋知袅房间的窗户从里面关得严实,打开来看,也没有人为破坏、翻越的迹象,所以凶手杀了人之后,要么是老实从房间大门逃走的,要么是有内应,破窗而逃之后,有人又在内部锁好了门窗。
但是昨晚下了暴雨,这虽然是二楼,但庄园两层的挑高都足足有快十米,在这样的天气和层高之下逃走,属实有点不要命。
况且,凶手也没有这样的必要,这别墅里没有监控,真的杀了人大摇大摆地从房间里溜出来,只要走廊里没人,并不会打草惊蛇,所以凶手大概率就是直接从房门出来的。
那么房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据陈翊描述,他当时送完宋知袅回来,离开房间的时间大概是11点15分左右,那也就意味着,宋临川最快也得这个时间之后才会进来。可他这么晚来找女儿又是为了什么呢?
但不管出于何种原因,他势必是主动进入,并且房间里的人也并无阻拦。
他来得似乎很着急,昨晚回来庄园后,他压根没抽空回自己的房间,不仅仅是房间里整洁未动的床品和未关的窗户,还有他未来得及换下的晚宴的礼服,他死时穿的衣服依旧是那身西装内衬,不过外套和领结倒是完完整整地放置在门口的挂钩上,没有什么拉扯和被血迹沾染上的痕迹……
程灵溪歪了歪脑袋,难道……宋临川进来后主动褪下了外套和领结?
深更半夜,来到女儿房间,主动褪去了外衣,以一种十分随意的姿态与女儿喝茶聊天?
她看了看茶几上的乱象,打开了那壶已经泡了十几个小时的茶水,茶垢都沾上了壶壁,茶水底部渣滓沉淀也很严重,看来泡茶的人并没有很认真,第一道茶就倒给“客人”喝。
这么看来,“品茶”的人至少有两个,因为只有两只茶杯挪了位置,一杯看似归位,实则底部还沾有茶渣,另一杯……已经看不出来了,因为杯子直接倒扣在了茶几边缘,正对着那倒扣杯子的沙发垫上,被泼了一滩污渍,细细闻了一下,好像就是茶渍,而量嘛……丝毫正是一杯茶的量,所以是这杯子里的茶水,在两人争执间被泼了上去?
她盯着这倒扣的杯子看了好一会儿,按照简单的逻辑推演着,却又觉得哪里怪怪的。
一时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她转而去看了其他的。
一打开宋知袅的衣橱,一股甜腻腻的玫瑰味扑鼻而来,冲得够呛,这宋知袅怎么也是个企业千金,怎么香水品味这么差?
不过这个味道,好像有点熟悉,昨天早上陈翊受伤时,她和俞南风身上好似也是这种,不过当时……没有这么冲。
她闻了一会儿,觉得有点头晕目眩,甚至还有点说不上来的感觉……让她有些许燥热……
“你还好嘛灵溪?”
夏明彻的声音猝然出现在身后,吓得她“啪”得一声把衣橱给关上了。
那个味道渐渐淡了下去,她呼了两口气,使劲摇了摇头——程灵溪,你是在破案,在想什么呢?!
“我…我还好,你怎么出来了?”
夏明彻作轻松状:“就知道你闲不住,我也只好勉为其难,当一当华生?省得福尔摩斯一个人‘办案’太无聊……”
突然出现的夏明彻的面孔格外让她动容,她甚至怀疑自己有可能中了什么……邪?
话说…陈翊昨晚为什么要来宋知袅房间来着?他说是为了拿所谓的黑胶唱片,才进了房间,可是大晚上拿东西顶多就是在门口等吧?
就算白音说过他想要去拿那盘黑胶,陈翊克己复礼的,可不是随随便便进女生房间的人。
可陈翊还是……难道那个味道是什么兴奋剂?
说罢,她不由分说地跑去浴室里,看到那具被浴巾简单遮盖住脸的尸体,她战战兢兢掀开来,再次看到那落在脖颈上触目惊心的血口,她下意识捂住了嘴,好不让胃里的东西翻滚出什么,然后克服了一下,朝宋临川的衣领上检查去——
内衬的扣子扣得很完整,除了……第三颗扣子不见了,所以没办法扣上。
而他这种身份的人,怎么也不会穿掉了一颗扣子的衬衣来参加晚宴吧?
她立刻看了他的腰带,腰带倒是系上的,不过她也觉得哪里怪怪的,就是不好意思解开细细去看——毕竟这是具男尸体,她又不是法医,还没到这么勇的地步。
她正想到这里,身后的夏明彻竟然不动声色地开始帮他“宽衣解带”了……
“哎你……你别破坏尸体啊!”
“领子你都翻了还在乎多一个腰带啊?你不是怀疑嘛?别不好意思,我来帮你……”
这夏明彻平时看着一副不着四六、事不关己的模样,这种时刻倒还挺胆大……不过就是,这个行为仅此一次吧,程灵溪希望自己永远都不要再碰到这种苦逼的情况。
“咦?他腰带系得好紧。”
他费劲地扯开搭扣,悠悠地来了句。
“紧?”
“对,你看这个孔的磨损痕迹很大,说明他总是扣这里比较多,但昨晚他却多扣了一个。”
此话一落,程灵溪示意夏明彻帮她半扶起宋临川的身体,然后将衬衣解开,露出他的整个上半身,尸体背后,有一道细长却不深的划痕。
她立刻跑回了宋知袅的床边,准备俯下身子在床底找些什么,但她还没躬下身,夏明彻就立刻将她拉了起来,
“起来吧?我帮你找。”
对啊,她还穿着裙子!
“刚刚你跪在地上扯宋临川衣领的时候,我就想提醒你了大侦探。”
程灵溪唰得热意上头,又想骂他又觉得羞赧……
没多久,夏明彻便轻而易举地找到了那个东西,郑重其事地放在了她手心里,她觉得脸上的热意传到了手心。
程灵溪摊开了手掌,那里躺着宋临川内衬的第三颗扣子,果不其然!
如此一来,这个场景里发生过的事情,几乎可以串联起来了!
那颗扣子在她微微冒汗的掌心里显得更加沉甸甸,还没等进行下一步,庄园外似乎有了车子发动的声响……
所有人不是都在房间里待命吗?是谁这么轻举妄动?!
程灵溪赶紧跑去窗台边,看到一辆漆黑的保时捷,几乎是横冲直撞地淋着大雨驶离了庄园……
而这辆保时捷,正是宋临川的座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