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定海军对异族的安置,又全不似当年的大金、大辽,动辄授以王侯之类的尊号。很多领兵近千的契丹人一旦投降,军职不过一个中尉,部属还会被一次次沙汰拆分……这让人如何忍得?
所以耶律厮不等人才会忽然逃跑。当他们回到广宁一带纠合族人部众,又无论如何不敢直面定海军的军威,于是只得一路向东,打算求个天高皇帝远。
可他们又怎能想到,费了好大的力气,终于杀得高丽人胆寒,却又在这里见到了定海军的人呢?
这些人此前没有见过李云,但陆续从许多同族那里,听说过这位一手握刀、一手握着钱袋子的群牧所提控。此人时常亲身往来于东北内地,谁也不敢招惹,那是因为他用钱袋子,随时可以调度不下数十个部落去杀人灭族,而与他协作的,更有定海军的辽海节度使!
听耶律乞奴的说法,李云现在升官了,已经是定海军里头屈指可数的大人物,不仅仅一个群牧所提控。他能调度的力量,必然更加巨大。
这些契丹军将自耶律厮不以下,人人桀骜不驯,否则也干不出挟裹族人长途逃亡的事来。但他们这么做的目的也只是想吃香喝辣抖威风罢了,又不是想找死!
谁想和定海军厮杀?
谁要是这么大胆量,去年就可以为辽王殿下拼死。拼了吗?今年也可以在中都路为木华黎将军拼死。拼了吗?
既然去年、今年都没有,这会儿何苦去触怒李云?
问题是,哪怕己方奔逃到鸭绿江东,李云依然来了。接着该怎么办?继续跑?
再往东,那可就是大海了,真没地方可去了啊!
在这瞬间,耶律金山的脑海中转了无数个念头,想到了自家的许多不同结局,但他什么也没有做。
他就这么等着,像是早年在大金国的军队里做牛做马的时候,等待女真人的高官宣判,又像是随时准备绝望反噬的野兽。
“你们是从清塞、平虏等地一路南下的?”
“是。”
“既如此,高丽国安边都护府的军队想来已经溃散,登州如何?”
这个登州,不是山东的登州。高丽国的境内有五道两界之分,沿东面海岸的一整块区域,唤作东界。高丽设有安边都护府,负责驻在登州管辖东界。
听得李云询问,耶律金山沉声道:“高丽国的登州、文川、高城、襄州、谷山等大城,全都被我们攻下了。守将李义儒、白守贞、李希柱等人都被我们杀了!”
“这不可能!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崔俊文连声喝道。
李云和耶律金山都不理他。
“那就停在那里吧!你们这伙人,也不要再南下了!”李云想了想,又道:“高丽国这里,也不准兴兵来攻。你们两家的事,自有我居中处断!”
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厮杀,却遭李云这么随口一言阻止,耶律金山毕竟是凶悍武人,很有些不满。但他随即想到,似乎李云的意思,好像并不介意他们的逃亡?而且可以承认他们对高丽东界乃至东州道北部的长期占领?
耶律金山当下又有些庆幸。
他算是这伙契丹逃人当中地位较高的了,想了想,觉得用这个条件,足够说服其他同伴。
“成不成!不成的话,我就让路,你们继续厮杀!”李云不耐烦地喝道。
耶律金山吃了一惊,连忙答应:“……成!成!我听李郎中的!”
边上崔俊文又喊:“我高丽国的疆域,谁敢擅自与人!”
耶律金山偷觑了李云一眼,冷笑道:“我们只是尊奉李郎中的号令,难道会怕你们吗?若不按着李郎中的建议,那也无妨,我们继续南下,一天就能到你们的开京!”
崔俊文抽了一口冷气,顿时不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