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羲点了点头,自己四个弟弟,四弟曹训好兵,六弟曹彦喜诗,故此诗书骑射之事,倒是很少让人操心过。
曹训说着便开始摇头晃脑背起书来,可是曹羲却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听说,元仲哥哥今日面圣之后受了责罚,不知,他现在可好……
“古者以仁为本,以义治之谓正,正不获意则权,权出于战,不出于中人。是故,杀人安人,杀之可也,攻其国爱其民,攻之可也;以战止战,虽战可也。故仁见亲,义见说,智见恃,勇见身,信见信。内得爱焉,所以守也,外得威焉,所以战也。……”
曹羲仍是思绪万千,眉头紧锁,此事皆因自己干涉而起,要不,等会自己还是去东宫看看元仲哥哥吧。
“……冬夏不兴师,所以兼爱民也。故国虽大,好战必亡,天下虽安,忘战必危。……”
但是此时去东宫,恐怕只是添乱而已,曹羲叹了口气。
“先王之治,顺天之道,设地之宜,官民之德,而正名治物。……其次,贤王制礼乐法度,乃作五刑。……王霸之所以治诸侯者六:以土地列诸侯;以政令平诸侯;以礼信录诸侯;以材力悦诸侯;以牧人维诸侯;以兵革服诸侯。同患同利以合诸侯,比小事大以和诸侯。……外内乱,禽兽行。则灭之。”
曹训一口气竟将近千言的《司马法·卷上·仁本第一》背完,本来期望着被夸奖的他,却蓦然发现对方一直在出着神!
“三哥!”曹训不满的大嚷。
“嗯?……背完了?哦……很不错,不过,兵法贵在活用,只是会背诵可不行哦……”曹羲一句话尚未说完,手中的龙鳞已经被对方夺了去。
见到三哥瞬间满脸不爽,曹训急忙聪明的找了个话题:“哦,对了三哥,你……不去青明门外看看去?”
“青明门?何事?”曹羲近几日都待在府中,自是什么也不知晓。
“听说啊,青明门外,阳渠水边,近日来了位解梦看相的先生。”曹训小心翼翼的在月光下欣赏着龙鳞的光泽:“好像叫……叫什么周孔和来着,很多人都说,这位先生解梦看相,可灵验了。”
“周孔和?”曹羲若有所思的喃喃道:“难道是那位乐安郡吏,周宣周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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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叡进了正堂,一见父皇的神色已无先前的凌厉,瞬间松了口气,放下心来。
“臣,拜见父皇……”【注四:三国时期,皇子在皇帝面前自称为臣。】
未及曹叡躬下身,曹丕便扶起了孩子,自己的长子,刚过十五岁束发成童之年,柔质的眉目间还透着几分稚气,像极了,他的母亲。【注五:古代十五岁束发为成童之年。】
“朕明白,不是叡儿的错。”曹丕摸了摸孩子的发顶,微笑道:“来,爹爹带你,去一个地方。”
听了‘爹爹’二字,曹叡略一愣神,随即重重的点了点头。
记得儿时,他的父亲,总是会带他去屋顶之上,望着夜空。而那个时候,他的父亲还不是至尊;他,也会经常叫父亲一声‘爹爹’。
那漫天的星星,一闪一闪,就好像一双双,澄澈无邪的眼睛……
皇帝十分吃力的爬上殿顶,用衣袖沾了沾额头:“叡儿长大了,父皇,却快要老了。”
“怎么会,父皇年未不惑,怎能算老。”曹叡扶着父亲,坐在殿脊之上。
“人虽未老,心,却乏了……”皇帝叹了口气,他望了望不远处冷月映照下的仙人脊兽。东宫的主殿,不算很矮,从此处不仅可以俯瞰整个东宫,就连远处的皇宫,也都可以观之大略。
“叡儿可知,做这孤家寡人,真的很累。”
曹叡点了点头,似懂非懂。他虽不知至尊的感受,但就自己一个十五岁的少年而言,成天浸在这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之中,的确是十分烦人。
“那叡儿,将来便不要做这孤家寡人。”
“傻孩子……”曹丕望着孩子,眼神中一刹那尽是怜惜之意。其实这孩子,从来都是自己心目中的继承者。只不过,自己不想让他过早的成为众矢之的,因此这才让储君之位一直悬空。未被立为储君,也算是,一种微弱的自由吧。
“有些事,是躲不开的。”
曹丕举目,望向天穹中,那颗最为耀眼的北辰星。
“只有站在了最高处,你才可以用手中的力量,去保护身边的人,保护你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孩子已经靠在父亲肩头昏睡过去。
“爹爹……”曹叡在梦中喃喃的说着呓语。
平日里冷峻如冰的帝王,此刻竟无法控制自己的泪水。孩子,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像这般叫自己一声爹爹了。
无论任何人,都不可以让叡儿卷入后宫是非中,哪怕是自己孩子的母亲!曹丕暗下决心。
月至中天,洛阳东宫,此刻出奇的静谧。皎洁的冷月下,依稀可以看到一大一小两个互相依偎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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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城东,那白日里经烈日灼烧过的绿柳枝叶,此时正在寒月的温润下,随风漂浮着。
阳渠水是洛阳东护城河的一段,白日里在附近叫卖的小贩,此刻也早已归家,只余下零零散散为数不多的游人在附近闲游。
曹羲匆匆赶到青明门外,在阳渠水岸边搜寻了一阵,却连所谓的解梦先生的影子都没有看到。难道是阿训那小子骗自己不成?应该不会,也许,是白天暑气过甚,那周先生跑去哪家茶肆乘凉去了吧。
曹羲这样想着,不自觉的朝着附近的茶肆走去。
茶肆之中,倒是聚集了不少的人,但是却并无嘈杂喧闹之声。老板一边卷起袖子为茶客们添着凉茶,一边眉飞色舞的讲述着什么,以至于众人都噤声静听。
“话说,那周宣周孔和先生,十数年前便为乐安郡郡吏。”
“当时,正值黄巾贼起,各地烽烟战火不熄,那乐安郡呢,后来也被黄巾军所占领,惨遭沦陷。”
“有一天呢,这乐安太守杨沛,他做了一个梦,而那位周先生,也是因为解得此梦,而名声大躁。”老板说的有点口干,抿了一口凉茶。
“那杨太守,究竟所梦为何啊?”有茶客按捺不住好奇心,开口问道。
“哈哈哈哈,那杨沛杨太守啊,他梦到:有一个人对自己说:‘八月一日,曹公当至,必与君杖,饮以药酒。’”
“但是,这太守横竖想不通这梦中人究竟想要说什么,这几句话作何解释,他听说啊,有个人姓周名宣字孔和,善于解梦,于是便请来了周先生,以梦告之。诸位猜,那周宣作何解释?”
“那周先生解释说:夫杖起弱者,药治人病,八月一日,贼必灭除!”
“结果,那年八月一日,先王曹公的大军开至乐安,果真就灭除了此地黄巾军!诸位说,这位周先生,可不是有通天的本事吗?”
“而且,听说此番这周先生进京,可是皇城内城,皇宫之中,不知哪位贵人相请的呢。”
出了茶肆,尚未到宵禁的时辰,曹羲便继续沿着阳渠水信步游走。不远处,过了东市,便是离东宫不远的建春门了,曹羲心想,要不,还是顺便去看看元仲哥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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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宅门外你,一人候了半晌,才见一名老仆缓缓打开了府门。
“抱歉,我家主人向来不接见游方术士。”那老仆一见是位道人打扮的,打算关门离去。
“连在下,也不例外吗?”那人倒是没有丝毫的愠怒,反而微笑问道。
“阁下是……”老仆满脸迟疑,小心翼翼的问道。
“麻烦告知于兄,就说,故人周孔和前来拜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