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如何,臣等,都是会誓死辅弼陛下,守护大魏的!”
一如当年的誓言一般,司马懿与陈群二人再次许下了这样的誓言。
曹丕一时之间,居然有些恍惚,一向不爱笑的皇帝,今日居然再次欣慰的笑了:“季重、子丹、伯仁、文烈他们离得远,彦才每日忙着统帅禁军、护卫京城、你们两个也天天忙的焦头烂额,也不知多少年,没有一块好好聚一聚了......”
“臣今夜便和仲达去邀请中领军,叫上他,改日一同前来拜访陛下。”陈群一向感性,见曹丕发了这么多的感慨,竟然有些泫然欲涕。
“好啊!”曹丕笑道:“可不要忘了带上府中好酒,这宫中御酒虽好,朕却也喝的有些腻了。”
“对了陛下,迎宾大礼已毕,不知甄城侯、鄢陵侯他们,何时归国?”司马懿目光如炬,给人一种仿佛能够洞察一切的感觉。
一想起四弟曹植,回忆起当年夺嫡种种的曹丕,心中竟多了一丝怨恨。
“听说,甄城侯夫人临盆在即,朕看,就不必让他滞留宫中参加宴会了,还是,尽早回封国去吧!”
“是。”此刻,陈群竟是感到了一丝恐惧。
他知道,甄城侯,此处入京城,还尚未来得及与卞太后母子相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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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水北岸,长亭之上。
夏侯玄遥望着眼前汤汤而过的洛水,神似缥缈。
师父的音容笑貌,就好似还在眼前。
“师父,您说,您什么时候给我们找个师娘啊,每次来您府上,都拿些不好吃的东西来搪塞我们,要是师父找了师娘,就可以每天给我和羲弟做好吃的啦。”
“你这个小兔崽子。”
那日,于圭就这样戳了一下夏侯玄的小脑瓜,他的笑容,似乎永远都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悲戚。
“父为南冠客,子岂能为俏郎君?”【注1:南冠,代指南边的囚徒。】
“那,是不是于老将军回来了,师父就会给我们找师娘啦?”
于圭笑了笑道:“也许吧。”
一阵南风吹来,夏侯玄不禁打了个冷战。不知是因为倒春寒,还是因为那风,刮碎了脑海中师父的言语。
远处,两人两骑,正在南渡的船只之上,回首北顾。
“君侯,走吧,看来,陛下此次,是铁了心不让您与太后相见了。”
“走吧......”
那被扈从称之为君侯的青年贵人,一顶玉冠束发、两鬓长髯飞扬,玄色斗篷在南风的吹拂下,不停的翻飞着。
遥遥望去,就好似神仙中人一般。
此刻,他依旧回首望着,浩浩汤汤的洛水、以及不远处的赫赫皇城。
“你看到了吗......”
“看到什么,君侯?”
“洛水之神。”曹植微笑着回答道。
“臣闻河洛之神,名曰宓妃。然则君王所见,无乃是乎?其状若何?臣愿闻之。””扈从虽不相信什么女神,但仍不愿冷了君侯的心。
曹植望着那越来越遥远的皇城,不禁泪眼婆娑。
曹植一字一句,对那扈从言道:
“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
......
披罗衣之璀粲兮,珥瑶碧之华琚。戴金翠之首饰,缀明珠以耀躯。践远游之文履,曳雾绡之轻裾。微幽兰之芳蔼兮,步踟蹰于山隅。”
“这般美人,真是世间少有......”那扈从也不禁有些怅然失神。
曹植眼含热泪,继续诉说着他内心早已应该死去却仍未死去的理想:
“......壤皓腕于神浒兮,采湍濑之玄芝。余情悦其淑美兮,心振荡而不怡。无良媒以接欢兮,托微波而通辞。愿诚素之先达,解玉佩以要之。......”
“那,女神,有没有接受君侯的玉佩?”扈从就好像在听着应该离奇的故事一般,他也深深陷了进去。
此刻,曹植居然泪流满面:
“......于是洛灵感焉,徙倚彷徨,神光离合,乍阴乍阳。竦轻躯以鹤立,若将飞而未翔。践椒涂之郁烈,步蘅薄而流芳。超长吟以永慕兮,声哀厉而弥长。
......体迅飞凫,飘忽若神,凌波微步,罗袜生尘。动无常则,若危若安。进止难期,若往若还。转眄**,光润玉颜。含辞未吐,气若幽兰。华容婀娜,令我忘餐。”
“那,女神既然接受了君侯的玉佩,何以,消失不见.....”
远处的洛阳城,已经快要看不见了,但却依旧还在曹植的眼前,此刻的曹植,心中已然复归平静,他继续轻声吟诵着那虽只属于自己、却光耀于千秋的篇章:
“......恨人神之道殊兮,怨盛年之莫当。抗罗袂以掩涕兮,泪流襟之浪浪。悼良会之永绝兮,哀一逝而异乡。无微情以效爱兮,献江南之明珰。虽潜处于太阴,长寄心于君王。忽不悟其所舍,怅神宵而蔽光。......”
“人神,终究殊途。”
“是啊,才子与君王,也终将殊途。”
过了良久,夏侯玄依旧望着那已经快要消失不见的身影,仔细聆听着那若隐若现的悲歌。
一如那篇章之中所说一般,怅盘桓而不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