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兵阵地上因为火炮连续射击,空气中的温度因火药大量燃烧而高得惊人,炮兵们个个光着膀子上阵,脑门子上还扣着消音的耳机,这玩意儿是十二区队炮兵连独有的,用不少淘汰下来的已损坏的无线电耳机子改装的。许多炮兵在巨大的射击声中,听力极容易受到损伤,为了保证作战中不会听错命令,必须保护好听力,一些炮兵甚至只穿着一条大裤衩,也不敢拿下耳罩。
经过多次发射,步兵炮的炮筒变得滚烫,金属的内应力效应已经接应了临界点,然而为了保证继续对阵地上的炮火支援,炮兵只能硬着头皮给炮身贴上沾湿的粗麻布,并且不断往上浇水,浇不时吱吱水汽蒸发的声音不绝于耳,对于高热的炮筒快速降温,无异于是饮鸠止渴,大大减少炮筒的寿命。
按以往正常保养条件来说,在内应力达到一定程度时,就必需施加高温后缓慢降温以释放急剧变温带来的金属内应力,而且这种操作必须经过多次,使已经脆化的金属回复韧性。如果内应力超过炮筒的承受,极有可能发生炸膛和炮筒不可逆的变形损毁,火炮损毁对于大炮来源只能依靠缴获的十二区队来说是极为沉重的打击,然而眼下这种情况,炮筒寿命缩短,在战斗结束后就不得不提前进行更换维护。
这肉痛啊,不仅仅是六连长陈连举心在抽抽,连里的士兵们也是心痛,可是为了前方的战斗,一秒钟都不能耽搁。
然而以当前的战况来说,六连只能硬着头皮与日军的炮兵对轰,双方都明智的将炮兵阵地互相保持着各自射程之外,弹着点都集中在十二区队的阵地附近。
“连长!炮弹不多了!”负责弹药供给的士兵反复清点了弹药箱后,向六连长陈连举报告。
“后面还有没有了!?再核实一下!咳,咳!”陈连举一惊,一口气没顺上来,被炮火射击时呛人的硝烟给呛得猛咳了几下,刺激性的烟尘使他的嗓子眼儿火辣辣的痛。
“抱歉!已经没有炮弹了!”民兵连长在经过与下属的确认后,一脸歉意地对六连长陈连举说。
“真该死!”陈连举冲到弹药箱堆放的地方,心有不甘地踹开好几个箱子,可惜都是一只只都是空箱,现在阵地上只剩下不到四十发炮弹,对于拥有四门九二式步兵炮和两门九五式步兵炮的六连来说,有如杯不车薪。连续多日的作战,已经消耗了区队炮弹储备,然而炮弹却是八路军各支部队补充最不易的物资。
没有了炮弹,步兵炮就成了摆设,甚至会成为累赘,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十二区队就完全有可能被日军压着打,炮兵就只能拿起步枪参战。
大炮的大范围杀伤威慑力天生就是步兵的克星,炮弹告罄对于十二区队来说,并不一个好消息,这意味着区队战士们将完全暴露在日军的炮火之下。
炮弹,天啊,谁在这个时候能再给六连一百,哦不,哪怕是三十发炮弹,也能让六连协助前面阵地上的战士们多打退几次日军的冲锋,谁就是六连的再生父母。
六连长紧紧的抓着头发,恨不得变出几百发炮弹出来,以解当下燃眉之急。
“连,连长,炮弹,还有几发!可是,可是......”一个战士怯生生地道,却又吞吞吐吐的。
什么?炮弹?还有!这个时候对“炮弹”二字极为敏感的六连长仿佛抓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猛扑到那个战士的面前,用力抓住战士的肩膀,惊喜的道:“还有炮弹?!在哪儿,在哪儿!?什么可是,快说,快拿出来!”
六连长陈连举欣喜若狂,这个时候弹药就是炮兵的生命。
那个战士被连长的巨大力气抓得呲牙咧嘴,他指了指炮兵阵地一角,一堆已经敞开了的空炮弹箱子里堆着两只不起眼的炮弹箱子,这两个箱子确实不容易被发现,而且特意被放在角落里,好像本就不打算启用的样子。
“什么?!该死的,谁,谁这么不负责任,有炮弹还不拿出来!混帐东西,我要撤他的职。”陈连举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去,扒开边上的空箱子,怀着激动的心情挪了一挪那几个仍封着盖的箱子,沉得碍手!
有料!不是空的!
“哈哈!有炮弹,真的有!”六连长陈连举因这意外之喜哈哈大笑,扭回头来对那个战士道:“好样的,等战斗结束,如果有命活着的话,我要好好奖励你!”
“连长,这炮弹不能用!”忽然一个人走到拉住了陈连长的手。
“什么?老叶!为什么不能用!”陈连举认出来,拉住自己的人就是负责炮兵连弹药军需的叶明。
“是毒气弹!”叶明摇了摇头,脸上的表情完全没有因为听到方才六连长喊着要撤他的职而有任何波动。
“毒气弹!”刚才还兴奋不已的六连长有如一盆凉水从头浇到脚,倒吸了一口凉气,他这才发现,箱体上被打着封印的标准,这些原本是应该被销毁的弹药却被从仓库中起出被民兵们一起搬到了这里。
应付日本侵略者的疯狂进攻,中国由于官僚腐败和久经战乱,根本无法应付这场战争,与日本交战所需的大多数战争物资依赖于国际援助,因此不想滥用非人道武器损害自身的国际形象,而影响到国际对于中国抗战的同情,中国从不屑于使用这种不人道的大杀器。
“混蛋!”六连长重重捶到了弹药箱上,指节因为绽起的木刺划伤而崩出数条血口子。
没有了弹药,炮兵们只能减少了射击频率,日军发觉了十二区队的炮火明显衰弱,没有发放过一机会,立刻发动了更强大冲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