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没到答应了别人的事随便失约的程度。”夜深说,“而且和她喝下午茶与和你吃晚饭这件事并不冲突,不然我一早不会答应你。”
“这么说来我还得感谢司徒少爷赏脸。”芬特尔里听到这话不由露出了有几分贱兮兮的笑容,“哎呀,有美人不陪愿意陪兄弟,现在这个世道上夜深你这样的好男人可不多了啊!”
“看来我还是一个人待着更好。”
夜深对芬特尔里这种怪里怪气的话完全免疫,面无表情的伸手夹起火锅中恰好熟了七分的鲜鱼片放入蘸碟。
“不过能看出来我回来陪你吃饭这件事确实让你心情不错,那么我也不算白跑一趟。”夜深这么说着抬眼和芬特尔里对上了目光。
芬特尔里望着他那双深邃的黑色眼睛不知为何心跳猛跳了一刹,被司徒夜深如此直白的指出来这件事居然罕见让他觉得有点羞耻又慌张。
不要说得自己好像是个很缺爱很缺你关照的可怜人一样好么?明明我的人气过去在同龄人里也不算低的...虽然其实那些人里我确实也没有可以交心的朋友。芬特尔里如此想着舔了舔嘴唇,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是有点可怜。
夜深却即使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也没有在乎他这幅小动作,只是眼帘微垂几分轻声又说:
“反正对我而言今晚去哪里都一样。”
这么短短的一句话又让芬特尔里心里那古怪的情绪又一跌落,他呵呵干笑了两声挤出了一副笑脸来:
“哎呀,你不一直是这样嘛,事实上我们都差不多。”
“像我们这种人去哪里又有什么差别呢?睡觉的地方也好吃饭的地方也罢,对我们而言这些地方确实就只是一个场所,我们又不像那些人一样有归所...有可以回去的家和等他们回去的家人。”
芬特尔里说到这里忽然一停顿,因为他看到了夜深听着自己这话时却落在手机之上的目光,对方的手机停在聊天软件的消息栏里,司徒夜深那空荡寥寥无几的消息栏不用看就知道每个消息框对应的是谁。
他那双晶蓝色的眼睛望着夜深微闪了闪,随后没有接着往下说,而是伸出筷子从锅中捞出了一叠毛肚,闷头塞进了自己的嘴中。
其实或许他们也不一样。
芬特尔里那么想,品味着口中爽辣却又咸腻得有些许苦涩的味道,心说就好像这家店似乎也没有宣传的那么好吃。
夜深则过了好一会才淡然回应了他之前那句话。
“归所也不是什么会一直存在的东西。”夜深说,“找到归所对一个人来说很难,但是失去却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而且这个世界上没有归所的人其实有很多。”
他说起这话是因为他突然想起了杰斯卡,和自己曾经见过的一些生活在苦难里的人们。
人类实在太脆弱了,所以渺小的个体之间感情的维系也很脆弱,经常会随着个体的消亡或者离去而分崩离析,如果芬特尔里口中所谓的归所是那样有着感情羁绊的存在而构筑的归处,那么它其实和感情一样虚无缥缈。
“它对于人来说究竟又有多重要呢...”
他说到最后声音轻得变成了自言自语,芬特尔里没能听清他的后话,只听到了他那句似乎听不出感情的陈述。
芬特尔里在心底自嘲的轻笑一声归所确实是很容易失去的东西,就好像自己过去那随着爱着自己的母亲一同逝去的小小家庭,它脆弱得只需要一夜之间就能随着一个人的离去而彻底消匿。
没有归所的人其实是很可悲的,芬特尔里本来想说这么一句话,但是他话到嘴边却没有开口,因为他不知道司徒夜深是否真的能和自己共情,他可不希望这句话说出来只是在挖苦自己。
司徒夜深大概还没有尝过失去什么的滋味吧?虽然是他所拥有的也不多,但是似乎因为有那样能力和特殊,所以他似乎可以把自己在乎的东西牢牢抓在手里。
他又不是自己这种只能被命运推着走的普通人,有些事情即使是双商再高,没有经历过也是无法理解的,世界上也本不会有一个人能完全和另一个人共情。
所以芬特尔里没打算自讨没趣,只是转换了自己的注意将其放回了冒腾的火锅里。
哎呀,会不会是因为今天总在想这些晦气的事情所以搞得连美食都不那么好吃了?这样感觉就本末倒置了...他本来是该来享受美食的,这可是他为数不多的乐趣之一。
如此想着芬特尔里微微晃了晃脑袋转换心情,不由又给自己捞上了几勺配菜,将那些带着刺激辣味的食物送进嘴里,好像此时只有这样明显的味觉刺激才能转移自己的思绪。
而就在他一连吃下几勺辣味十足的肉片,正端起茶杯闷口解辣时,两人的餐桌上却忽然不约而同的响起了一道特殊的提示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