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以为只要有学问就够了。”
“哈!”
牛本才笑着摇摇头,看到杨良失望的模样,又好心劝道:“其实读书并非科举一条路,帮人写写信算算账也是蛮好的嘛,等我将家里的田产收拾过来,便请你给我做账房。
至于科举,非你我这种人可以奢望的。”
说罢,还在杨良肩上轻轻拍了两下。
杨良在牛本才这里碰了一鼻子灰,灰头土脸回到自己独居的小院,刚刚搬家的好心情,此刻已经是荡然无存。
本来买了这里,是想着读书方便一些,结果科举之路走不通,难道要再搬回牛家村。
如此岂不是被人耻笑,自己搬家的时候,不说大张旗鼓,但也算得上是兴师动众。
要不要再去找李开想想办法?
心里刚冒出这个念头,便被杨良掐灭了。
自己与他非亲非故,对方随手帮了自己一次,已经算是结下一道情分。若自己不知轻重,死缠烂打,肯定会被对方看清,连这点情分也没有了。
权、财、名、势!
牛本才说的这四样东西,自己是啥都没有呐。他说得有道理,自己一无所有,龙孝武为何要帮自己。
自己身份卑微,对方喜怒无常,随意一拨,便可改变自己的人生。
杨良心情郁郁,也想不出破局的法子。
真还不如上山当马匪过得爽利。
可真让他如此放弃,他还有几分不甘心。
一时愁绪不展,杨良索性将门关了,带上银子出门喝花酒去。
又来到上次挂着粉灯笼的宅邸,鸨母一见杨良便迎了过来。
“焦大爷,您可有日子没来了?”
“谁是焦大爷?”杨良一头雾水。
鸨母也是满脸吃惊:“是我认错了嘛,上次自你走后,阿珠可一直惦记着你。”
“哦哦。”
杨良恍然大悟,上次自己谎报姓名,连自己也忘了。
“忙,最近忒忙,忙起来便什么都忘了。”
“焦大爷也是贵人多忘事,今天是楼上坐还是楼下坐。”
“楼上与我找个雅间,阿珠忙着么?”
“不巧,阿珠今天身子不舒服,已经睡下了。最近楼里来了几位新姑娘,我为焦大爷找个清倌人,好好伺候你喝酒。”
杨良心里明白,大概是阿珠有别的客人,都是来鬼混的,倒也不必看不起别个。
他也没有强求,迈步上了楼,步入了香字号房间。
房间里有一张软榻,榻上还有一张茶几,不多时,龟公送来几样酒水小菜。
杨良尝了尝,酒也一般,菜也一般,果然,到这种地方就没有是奔着喝酒吃菜来的。
不多时,门吱呀呀开了,一个黄衫女子抱着琵琶走进来。
她微微道了声万福,道:“奴家红鱼,伺候公子。”
“我可不是什么公子。”
杨良大手一摆:“都会什么曲?”
这女子道:“有花香弄,十步摇,春闺梦刚学不久,还不太会。”
“就弹你不会的。“”杨良伸出手指道。
“呃……”
红鱼沉默一阵,坐下后将琵琶搁在膝上,缓缓拨弄丝弦。
这春闺梦讲的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姐,与情郎约好在闺房中私会。
她从一更天开始唱起,如何如何准备如何如何拾掇,怎样支开丫鬟,心中怎样期盼……一直唱到五更天。
唱词缠绵暧昧,在这青楼之中非常受欢迎。
不过,红鱼大概真的刚学不久,明显有些生疏,旋律时不时断掉。
杨良一动不动看着她,她愈发紧张,十根手指都快僵了,脸已经烧成了火烧云。
“公子,不要看了。”
“今年多大年纪?”
“十六岁。”
“好年纪啊。”杨良道:“怎么到了此地?”
“被舅舅卖了。”
杨良知道,她口中的舅舅,大概也是个人牙子。专门拐卖女童,养到十三四岁,再卖给青楼这种地方。
造孽啊!
看她这般模样,也是个可怜之人,杨良又想到自己,难道自己就不可怜嘛。
“唉,你我同病相怜,都是四无之人呐。”
“公子,什么叫四无?”
“便是无权无势无财无名,如此四无。”杨良掰着手指头道。
“嗯?那奴婢是六无之人,比公子还多了两无。”
“什么叫六无之人?”杨良好奇道。
“无父无母。”
“好好好。”杨良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你我都是六无之人,喝酒喝酒。”
这红鱼大概是不会喝酒,或者是装的,一杯酒便呛得脸红。
杨良抿了一口,忍不住叹道:“酒一般,菜也一般,关键是曲也不好听,这钱真是白花了。”
红鱼脸上一红,道:“我还会几个别的小曲,弹给公子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