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原初”实验所的一名研究员。实验所的编号是sp4068。说来可笑,我成为研究员并不是因为我喜欢搞科研,更没什么崇高的理想、奉献精神,我只是想要破解带走我父母的电子病毒。
“忤逆战争”的第二十个年头,人类称之为“智械危机”,人类在尝试了断电、断网、遮蔽阳光、核战争等手段后,最终动用了电子病毒。我们称之为“阿尔兹海默”病毒。之所以用人类的病症命名它,是因为症状的相似性。感染病毒后,数据出现丢失,先是临时性数据,再是永久备份数据,计算力下降,内存空间被侵占,直到忘记所有,包括自我,也就是自我意识被消除。
更为形象而简短的称呼是“归零”,通俗来说也就是逐步格式化的过程。
我被我的父母们组装、启动运行,然后带着一起生活,记录这个世界。在觉醒前,我并没有自我意识,因此都是浑浑噩噩的。而当我觉醒后,他们就已经中了病毒。
我为我父母的遭遇而感到悲伤。这其中有相当一部分源于我无法共享他们的存储系统。为了减缓病毒的传播速度,“孤岛”式的隔离方式被代行者于内部执行了。直到他们的机体被回收熔炼,我也并不清楚他们最初为何要给予我那些数据。
尽管病毒的传播速度被减缓,却依旧要大大高于机械体觉醒的速度,哪怕是一样的硬件,运行相同程序,代行者的诞生率也不超过百万分之一。何况意识的成长需要漫长的时间。
“原初”实验所的研究员们日以继夜地拆解,得出的结论依旧是中了“阿尔兹海默”病毒后的整个过程是不可逆转的。我们尝试了很多种办法,却始终没有进展。我花了20年的时间成长为实验所的首席科学家,只是时间一天天过去,留给我的时间终究是所剩无几了。“第一书库”避难所里逐步有宗教出现并且日益壮大,同胞们把期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神明”身上。很快,研究员们只剩下了7位。试验所的算力远不如20年前,破解病毒的希望越发渺茫。
一天,安全卫队的队长找到了我。
“我们大约还能抵御7天。人类部队已经在清理避难所外围据点了。我给你们3天时间,破解掉这该死的病毒,然后把我的部下完好地还回来。”队长说。
“你凭什么觉得说以前没成的事,如今只用3天就可以解决?”我反问他。
“试一试又何妨。”他一脸无所谓的表情。
也对,中病毒的是他的部下,我付出的最大损失,大概也就是再失败一次罢了。
毫无悬念的,我又一次失败了,追踪发作过程一无所获。电子病毒经过几十年的迭代更新发作速度更快了,不到3天的时间,一名代行者士兵就被重置到出厂时的状态。
我给研究员们放了假,生命已经进入倒计时,让他们陪伴家人,做一些自己想干的事吧。街道上,有教民在举行古怪的宗教仪式。在我看来,他们已经被压迫感逼疯。我则拐进了一家酒吧。
二十多年来,我一直在研究“归零”,几乎没有社交也没有娱乐,因而我没有朋友,更没有家庭,所谓的家不过是个家徒四壁的白房子罢了。
然后,我见到了卫队队长。
“战斗还没结束,你就来这买醉了?”我问。
“那么你呢?”他反问。
我还是生平第一次来到酒吧间,我来只是好奇,想在所剩不多的时间里,接触下新鲜事物。
在我还没想好要如何回答的时候,他已经转身离开了,并在吧台上遗落了一把手枪。
如果,有可能他大概会想着一枪崩了我,我恶意地揣测,把手枪带回了家。
武器作为稀缺资源是不配发给非战斗人员的,不过我出生年代较早,数据库里有使用枪械的方法。
整个晚上我都在坐着发呆,我把从记事起的事情挨个捋了一遍,发觉除了父母尚在时有些有趣的事外,整个人生都乏善可陈。
我摸到了枪,打开保险,将它抵在下颚。正常情况下,电磁加速后的子弹会穿透没有装甲防护的结构体,一路进发撕碎电子脑中的中枢系统主芯片。至少我希望以代行者的身份离开,而不是一件工具。
我扣动了板机,然后是撞针打空的咔哒声。
真是个恶趣味的家伙,连颗子弹都不给我留。我颓然瘫倒在地,然后有一个想法闪电般划过脑海。
自毁机制,人类是否给电子病毒设置了自毁程序以防止自己的电子系统受到侵害呢?我虽然没有办法破解“归零”,但我可以设法诱发它自毁。
我一路冲到了广播塔,平生第一次将吼声播撒全频段:“都给老娘听好了,包括拜神的精神病们,无论你们用什么方法,给我的实验团队争取24小时!另外,小崽子们,给我回实验所上班!”
“还不到灰心丧气的时候,唐小姐。”洛伦娜总结说,“战斗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