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个女人,好象还是沈家的亲戚,照教虽然不是她创立的,却被尊称为灵母”。
可见其对教会的影响力有多大,但事实上,香娃儿本人并不知情,因为在成教之前,她已然寿终正寝。
“有名有姓吗?”。
林初羽说她对这个人的了解很少,但要打听出来并不难,甚至不用进城,在村里随便找个老大娘,一问就清楚了。
“香娃儿一家自祖上便经常救济穷苦,是同益城出了名的大善人,这女的还有一项特殊的本事,照灵……”。
照灵不是通灵,不是电影里的扶乩问米、见鬼上身,它针对的是活物,跨越不了阴阳两界,和亡魂没什么关系,而是人与人之间,一种真正的心灵相通术。
那种不用言语、不用眼神,就算分隔千里,也能明白彼此想法的第六感。
仿佛两个人的大脑之间,连接着一条信号线。
照教追求的正是这种心灵相通,并以此为噱头,吸引越来越多的体验者,逐渐壮大。
但这么做是有风险的,都说君子坦荡荡,不过再坦荡也需要勇气,谁心里都有一个阴暗的角落,藏着另一个丑陋的自己。
当你把心交出去的同时,便不再有秘密可言。
尤其是教众良莠不齐,君子不多、小人不少,有些天真的女子本来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感觉这样很刺激,结果被人威胁利用,从此走上不归路,
我用力转动着绞盘:“人心多变,我都不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别人怎么能看透?”。
“这些其实是江湖把戏,个有个的门道,我读过骗经,通过指引、暗示、观察你的表情和小动作,擅长此术的人能猜出个七七八八”。
她有些无奈:“人的想法越复杂、就越矛盾,害怕被看穿,又渴望被了解,只要别人说中了一两条,马上象遇到了知己,恨不得把心掏出来”。
“这不是替人磨刀,等着挨宰吗?”。
“所以啊,照教的名声一向很差,几次被人打破大门,一把火烧的净光”。
可野火烧不尽,后来索性摘了牌,转入地下,打一枪换个地方。
圣女寨自然不屑与之为伍,明令禁止和他们来往,自己家有正儿八经的神仙,远非那个灵母可比,一心一意的信奉圣女就可以了。
林初羽见我吭哧半天也转不了一圈,便主动过来帮忙,在两个人的共同努力下,沉重的铁闸门终于再次升起。
“……几百年来,失踪的伺婆只有一个睡美人吗,会不会还有?”。
“不会”。
她十分肯定。
圣女飞升后,雪山上虽然没了温吉古,但仍有暗窟、猛兽,少个把人很正常,不过伺婆的活动范围受到严格管控,出寨子必须有大伺婆跟着,只有等圣女休息了,才能坐在洞口,看一眼外面的世界。
当铁闸门升到最顶端时,我松开绞盘,推着林初羽往外跑,告诉她上面有个山洞,洞里也有具女尸,一副伺婆的打扮。
“真的吗,难道是因为误闯禁地,被关起来了?”。
即便被关,也是信了照教的缘故,但总不至于把人逼死吧?更不会弃尸不管。
“原来你们不知道这个地方”。
“传说寨子里是有个地洞,可以用来避难,但不清楚入口在哪儿”。
我想应该是黄彦之死后,老扎罗为了族人的安危,挖通了山腹,暗中修了白衣城和密道,然而圣女寨从此威震古城,众狂徒闻风丧胆,也就一直没有启用。
推开木门,女尸隐现在黑暗中,脸上半嗔半怨,如同回来索命的恶灵。
林初羽立刻走上前观察,很快发现了异常之处。
“头发盘的不对,簪子的方向也插反了”。
她很奇怪:“这样走出去,如果被大伺婆看见,会骂你不洁不敬、不配伺候圣女,要受责罚的”。
“你是说,这人不是伺婆?”。
林初羽一声不吭,突然拉起长袍的袖子,果然,两条手臂上都没有圣杯纹,绝对是冒充的无疑。
那她混入圣女寨有什么目的,打探消息,意欲不轨,或者只是个激进的传教士?。
又是怎么混进来?。
圣女寨是个较为独立的小圈子,互相都非常熟悉,她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真是细思极恐。
林初羽把女尸翻了个遍,连袍子都脱了,小衣后襟抹了一道红印,不象是血,应该是朱砂,因为上面贴着张符咒:不阴不阳,镇魂于此,九天法谕。
她还在大腿内侧找到了个刺青,三角形的刺青,和灵偶的外形轮廓有些相像。
“……我好象在哪儿见过?”。
林初羽皱着眉。
“别想了,就是照教的奸细”。
纹在那么私密的部位,自然是怕被人发现。
我摆弄着灵偶,脑子里还原当时的场景,这个假伺婆不知做了什么,露出了马脚,在弄清她的身份和意图之前,族长不想看到族人互相猜疑,于是没有声张,而是秘密关押在山洞里。
两个多余的垫子,应该是审问她的人坐的。
“这女的知道逃不出去,也害怕如果一直不招供,会受到严刑拷打,所以一死了之,只求个干净痛快”。
“为啥要把尸体留在这儿?”。
“我想她不光会照灵,还会通灵,也许临死前发了诅咒,比方谁敢毁坏我的尸身,会遭鬼魂报应、终生不得安宁一类的”。
因此,才在地上写下了八个血字。
那时人们都相信鬼神之说,何况这里是神寨,再看这女人死了还一脸邪恶的表情,活着的时候,不定多么阴毒可怕呢。
林初羽一边听我分析,一边捡起地上的小香炉,轻轻抠去铜锈,炉底刻着方印章,她小声念:“圣灵有果”。
随后,又将注意力转向皮垫,其中一个在女尸正右方,布满指甲抓挠的痕迹,麻布都露出来了,仿佛正在承受巨大的痛苦。
也可能是愤怒到了极点。
“他们不想这件事传扬出去,又担心诅咒加身,无奈将这里封死,反正没有人来,不会被看到”。
白衣卫或许略知一二,毕竟只有一墙之隔,但他们除了圣女,任何事都不关心。
离开时,林初羽重新贴上封条,我问她是不是怕沾上晦气?她说自己已经被诅咒过了,本来就是不祥之人,何惧之有?。
弄的我心里还有些酸楚,白英太安家的女子,很少能躲过伺婆的命运,就算没有那次意外,她也到了该去赎罪的年龄。
在出生后不久,大伺婆便为她摇了圣签,签曰:孤鸟不堪笼中飞,烈马欲惊踏龙尾,原可相携御天去,三心二意不能催。
第一句,是形容林初羽目前的心态,舍弃一切,也要得到自由,第二句呢,暗藏造反的意思,难道她有什么野心吗?。
接下来的三四句,更加难以理解,听着象是吉凶各半,全凭造化。
“你说你和圣女的情况差不多”。
我回想起来:“是什么意思?”。
“……其实,圣女在飞升前的头一两年,就已经很反常了,有时和伺婆们说说笑笑,象是家人朋友,有时却泡在刺骨的冰水里,拼命抽自己耳光,好象在努力保持清醒,圣水也几乎没有,一天接不了多少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