坊市的父老乡亲早就候在路旁,见他的轿子到跟前,俱哭喊着:“杨经理思密达……杨经理思密达……”
杨鎬见之眼里亦是含泪,脸上有不忍之色,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如此得朝鲜百姓厚爱:“在下如今已是一介布衣,莫要再以经理相称了。”
“不,大人,您永远是我们心里的杨经理思密达!”就算再铁石心肠此刻也会忍不住洒落泪水。
即使行到了开城,仍有百姓诉于杨鎬轿前请留,他亦是面带不忍,含泪劝慰其离去。
杨鎬离开之后,七月下旬,国王李昖再次派出左议政李元翼前往北京,并附上早已拟好的《陈情疏》,为杨鎬,亦是为自己辩解。
“自抚臣杨鎬革任回还之后,群情懈溃,莫可收拾。远近传播,自相疑惑。或云和议将讲?或云兵粮当减?久役思归之土,胥动浮言。握兵对垒之将,皆无固志!小邦之人举皆惊慌,若无所依。扶携老稚,填咽辕门。攀驻牙旌,啼号不止。至于深山穷谷无知蠢动之民皆云经理一去,贼必随至,遑遑靡定,无复生意。行道悲嗟,景象愁惨。人情若此,同出至诚。夫岂有私于杨鎬而然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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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秋天到,天气渐渐由暖转凉,启祥殿里地暖又早早的烧了起来。
朱翊钧已经收到了崔天健等人所呈的辩疏,并且给了批复:“杨鎬等损师辱国,扶同欺敝。特差科臣查勘,是非自明,不必代辩。”
其实丁应泰的弹劾看似言之凿凿,但在未查明之前,朱翊钧突然就罢免杨鎬,一并令次辅张位闲住,着实令人困惑不已。而且再次选派的勘察官员又是与丁应泰持相同意见的科臣,丁应泰也随之再次入朝行勘,能否保证行勘的公正公平都存疑问。
陈矩起先以为是杨鎬牵连了张阁老,而陛下不过小惩大戒罢了,但弹劾之事越发酵,他就越觉得事情并没有想的那么简单,反而杨鎬很可能是受了张阁老的牵连。
一切皆是因为一本妖书的出现。
世上何来妖书!所谓妖书,不过缘起自一本名为《闺范图说》的书,还是由他陈矩带进宫的。当初只是觉得这本《闺范图说》不错,一看作者还是吕坤,他就买了下来。后来陛下看了也觉得不错,就赐给了皇贵妃,而皇贵妃又突发奇想,添了些私料而后再重新刊刻了一本新的。
新版的《闺范图说》他手里都有一份,也无非是贵妃想给自己脸上贴贴金,连陛下都没说什么,自然也轮不到别人说三道四。
“轮不到,但不代表有人就不会说三道四啊……”陈矩想起了刑部大牢里的戴士衡,不禁又摇了摇头。
六月的时候,直隶巡按赵之翰曾上疏言及此事:偶然阅邸报见郑承恩奏进忧危竑议一书,内参戴士衡结交权奸,假造伪书中伤善类以贻。祖宗隐忧,赖圣上日月之明、雷霆之威,应将戴士衡发烟瘴之地永戍。第谋不止于一人,书不出于一手,主计者乃张位,奉行者戴士衡,与谋者徐作、刘楚先、刘应秋、杨庭兰、万建昆。此五人乃阁老张位之心腹爪牙,岂有此番举动不群聚佥谋?合手成书者今只一戴士衡,而类士衡者独宽之处?其为从,而为首者反纵之?
朱翊钧将此疏下发部院商议,最终呈上的结果是:刘楚先、刘应秋照旧供职,徐作回籍听用,而杨庭兰、万建昆降调。
显然这样的结果朱翊钧并不满意,随后降旨着刘楚先、徐作罢职回籍闲住,刘应秋调外,杨庭兰、万建昆俱降边方杂职。
不久,部院又上疏皇帝,谈及张位、科臣戴士衡、杨庭兰俱已奉旨处分,今又欲波及诸臣,恐非圣上洞悉之初念,还请圣上宽宥以存国本。
很快,朱翊钧就批复道:朕屡有旨洞悉伪书,惑世诬人,摇危国本,乃原任大学士,今冠带闲住张位倡言为首……张位昨又被论受贿美珠,致偾东事。朕念侍讲辅政,积有年劳,故存国体,姑准回籍冠带闲住。汝等既这等说,张位着革去冠带,为民当差,遇赦不宥,若朦胧推荐,科道即指名劾奏,原奏官一并重治……
张位再无入仕之望,这等处罚不可谓不重,对一个内阁辅臣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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