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进忠一愣,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出去再说……”马谦随口回道,拉住他的胳膊就往西华门外走。
出了西华门,一辆轿子已经停在附近,这轿子一看就非普通宫人所乘,轿前用了一头骡拉拽。两人很快上了轿,而后轿子便如飞一般,又向西直门行去。
这不是昨天去张太监府上走过的路吗?李进忠心里奇怪,用眼神询问马谦。
马谦先是叹了一声,然后带着一丝同情看着他:“今早张太监去了……”
“啥?”李进忠有些吃惊,以为听错了。昨日见着不还好好的吗,怎么今日就死了?
“哎,本想着你拜在他名下,至少是个不错的靠山,哪成想……”靠山如此短命,还不如不靠。
“但昨儿你既已拜在他名下,他就是你长辈了,你该去祭拜。”
艹,李进忠暗自咒骂一声:老子亲爹死了都没这么孝顺!他得多霉才摊上这种破事。
“别忘了,张太监送你的木盒……”马谦特意提醒道。
李进忠一噎——哦,还把盒子事给忘了……既如此,看在乌香的份上,当孝子贤孙也不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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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朱翊钧也收到了张明病故的信儿,大感意外。
“张打鹤竟然去了?如此突然……”
近侍王奉说道:“听说是昨夜闹腾了一晚上,像中邪一样,老说‘不是他’、‘别来找他’这样的话,反反复复的说,直到天亮,才渐渐咽了气。”
朱翊钧闻言,面色微沉——王奉说的意思他懂,三年前李氏生下常瀛不久,有疾,让当时在御药房的张明医治,结果不治而薨逝。彼时人都说张明是郑氏的人,因此纵药阴杀之。笑话不是!反正他是不信的。但后来宫中积言越来越多,竟说有如淳于衍之事……简直是荒唐!即说张明是淳于衍,他是汉宣帝,那么谁是霍光之女?谁又是皇后许平君?李氏温婉,他宠她不假,但远没到郑氏的地步。即便他要将她葬入陵寝,那也是想他身后依然有爱妃陪伴……
王奉又道:“张太监沉疴已久,况且今年夏季天气怪异,时而燥热难耐,时而闷热濡湿,壮实的人尚且会头疼恼人,何况久病在床的人?”
朱翊钧点头道:“嗯,是这个理。”想了想,又吩咐道:“王奉,你去传朕的口谕,张明特恩赐祭一坛。”
“是,万岁爷,奴这就去办。”
“对了,你再去把田义叫来。”
王奉领命退下。
须臾,田义复又进来,叩拜之后,朱翊钧赐他杌凳。
田义坐下,朱翊钧开口先问:“那御马监的李进忠,你觉得如何?”
田义斟酌片刻,方道:“市井气太重,猜狠自用,虽多以傻子称之,但亦担当能断。”
田义心中不免叹气,爷若想宠一个人,何曾要问下边人的意思?即便这样问,无外乎心中已拿定了八九分的主意,还尚有一丝犹疑,并无多大影响。此刻他要是一味反对,只会惹龙颜不悦,不会改变任何结果。也不知这李傻子撞了什么逆天大运,还是他家祖坟冒青烟?这样了都还能被爷看上。既如此,也不妨送他一程……
朱翊钧笑了笑:“你这评价倒也中肯。”
“说他傻子,也并非蠢笨之人,宫里规矩多,又非市井之地,一来没人教他规矩,二来他所长并不能在宫里施展,是以就显得格格不入。他要真是蠢笨之人,恐怕早就不在人间了。”
“哈哈,说的不错,所以朕就想……让他调进乾清宫。”
·“倒是还缺一员暖殿办膳。”
“嗯,就着你照此来办吧。”朱翊钧很快说道。
田义不得不再次感概,这李进忠怕不是真的上辈子积了大德?他只是随口一提暖殿办膳,爷竟就答应下来。暖殿之名不过一加衔,就像掌事、管事、传奉事,近侍名号也。就算李进忠进了乾清宫,初来乍到也不可能加任何名号。
况且办膳二字,也是笼统一说。乾清宫内各家皆有领膳,四员暖殿管果酒,二员暖殿请膳,近侍四五十之多;再加上司房管库房、汤局、荤局、素局、点心局、干碟局、手盒局、凉汤局、水膳局、馈膳局、管柴炭及抬膳,都可称为办膳,这又是百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