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俺突然就想到,你们復成信作为商号,总有自己的渠道籴入粮食,还请王掌柜帮个忙,匀些粮食出来,以平价卖给官府,这钱官府出,俺也可以捐助一些,但一定是平价,你看这事行吗?”
“这有何难!”王掌柜还当什么大事,原来不过买米赈灾,“魏爷既然开了口,那小的就代復成信东家表个态,带个头,先捐出五千石粮食出来赈灾。本就是为了山东百姓,怎好让您魏爷破费?您能向陛下请旨开仓放粮,单这点,百姓都会一辈子记着您的好。”
魏进忠听了,心里十分舒服,笑着道:“好!有王掌柜表态,俺就放心了。也莫说要记得谁的好,反正俺就是举手之劳,今天你復成信能爽快答应,也是给俺面子,倒是要记得你们的好。”
“呵呵呵,都是为了百姓!小的一会去立马就张罗这事。”
“如此甚好。还有,你们也不用打俺的旗号,就以官府的名义好了。”
“那……不好吧,对您不公平啊,做了善事得叫人知道才行。”
“呵呵,该记着的人自然会记得,不用提醒。”
王掌柜一想也对,也就顺着应承下来。另一方面,他心里还一直惦记海运的事,希望从魏进忠嘴里多听一些哪怕只言片语。
于是想了想,又拐着弯说起别的:“魏爷,您知道吗,其实早在陛下登基之初,那时朝中已经有人讨论过修胶莱运河的事,当时也是因为其他原因,后来把这事停了。”
魏进忠是听说过,不过那都是三十年前的事了,“王掌柜,你要知道,今时不同往日,三十年前或许没有那个天时地利人和,所以未成。但三十年后的今天,天时地利人和早发生了变化,或许就有可能了呢,你说是吧?”
“是是,小的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因为我们东家老太爷,当时就参与了麻湾到海仓的实地勘量,所以才一辈子惦着这事。”
‘哦?你家老爷子去实地勘量过?”果然他说的引起了魏进忠的注意,“你给俺说说呢。”
“好。为啥要在麻湾这里开埠,除了登莱之外,就是麻湾到海仓,中间一条胶河连着,只有三百余里,就可以直接海仓出海。比经过登莱海岸,一是便利,二是海船不易出事。但是麻湾到海仓这一段也很特殊,麻湾龙家屯,水浅不过三十寸,每日潮至不能打坝,大沽河口呢,平时还好,一遇沙塞则前功尽弃。赵家口到杜家口长十余里,水深一二尺,河底俱是冈勾石,极为费力;小沽河口又极难坝治,然后是白河水,因为谭家到分水岭一共九里,白河又全无接济,旱则先干,涝则冲决。再下一个分水岭又多流沙……”
“诶,等等等等……”魏进忠打断了他的话。“你瞧你,王掌柜,说那么多俺还是糊涂的。这样哈,你直接说是利多弊少,还是利少弊多不就完了?”
“魏爷,不是小的说利弊得失它就能成,两海要想通贯,深必六七丈,始得两平,宽十余丈,始免崩岸,经费无百万,程限非六七年,不能成也!”
魏进忠又道:“王掌柜你所言,俺都相信,但为何俺说是天时地利人和皆与三十年前不同了呢?你想想,最早提出修此运河的人,他们的目的是什么?是运粮吧;现在主张山东开海运的目的又是什么?是运棉,或者南货北运对吧?”
王掌柜想了想,道:“对,是这样的。”
“或者再过几十年,一二百年,当天时地利人和又变了,变得不再适合修,或者有了更好的途径没必要再修,也说不定。但在当下,你觉得有它好还是没它好?”
“自然有它好。”
“至于经费百万,程限六七年,只要万岁爷同意,即便修成百年大工程也未尝不行啊。而目前,山东又不是只有胶州能成为海运埠头。”
王掌柜心中那点疑虑终于没了,他笑着说:“是,小的的确想狭隘了。”
魏进忠又道:“不过你倒是提醒俺了,看来得要去一趟胶州,实地看看。”
“那小的愿效犬马之劳。”
“好说。”
王掌柜盘桓了许久,最后告辞离开,魏进忠亲自送他出去,临走还嘱咐捐粮之事尽快落实。
王掌柜满口应承,回到花市铺行已经不早了,但立马就去找了老朝奉商量此事。
翌日,左布政使邹学柱亲自登上税使衙门,找到魏进忠。
一见到他,就像久别重逢的亲人一样。魏进忠只是笑笑,与他亲切地客套几句。随后就见邹学柱手下一个官吏急匆匆的找来,说有急事,让他赶紧回衙门处理。
魏进忠一直微笑着目送他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