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钧看在眼里,倒有些好奇:“他怎么?”
“进忠他,一直趴在阁外,已经哭了很久,谁劝都劝不住。”
暖阁内一时静下来,
果然静下来时,朱翊钧就隐约听见阵阵轰隆的声音,就像地龙翻身的声音,从脚下传来,轰隆隆……
他莫名就想起了那只‘大蛤蟆’……竟不知说什么好,只觉得想笑,但又感到了一丝愉快,还有些许感动。这是他在漫长的宫中生活之中,唯二让他有一种莫名感动的人,头一个是他的爱妃,郑梦镜。
“让他进来说话,”朱翊钧柔和了脸上疏离,笑着对卢全吩咐道。“朕许久不见他,也确实有些话想交代他。”
卢全领悟,应下之后很快退了出去。
许久,暖阁内的朱翊钧都没听到任何动静,兀自奇怪,却见门口棉帘微动,一个‘大蛤蟆’正从门口爬了进来。四肢极不灵活,极不协调,不仅不协调,还带顺拐。
朱翊钧先是愣住,只没有维持多久,就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哈哈哈哈……”
‘大蛤蟆’显然听见了笑声,但并没停止那滑稽的举动,反倒是身子扭曲,抽泣得愈发厉害:“爷爷勒,可教小的想念……”
“好啦好啦,“朱翊钧实在不忍直视,呲着嘴,挤着两腮的赘肉都鼓了起来。“快起来吧,朕可不想再见一只蛤蟆。”
魏进忠从地上爬起,那一脸早已是一塌糊涂,他却是伸手一呼噜就算抹净了脸。然后抬起头看了一眼朱翊钧,颇为胆大妄为。
朱翊钧也不甚在意,打量眼前这人,仿佛在重新认识。
“爷爷,您清瘦多了……”
朱翊钧没想到他头一句话是这个,心头一暖,遂也笑着打趣:“朕看你倒是黑胖了不少。”
魏进忠讪笑一声:“奴婢成天就想着怎么给爷多挣些钱财,确实有些不注重形象。”
“哈哈,”朱翊钧又笑了一声,“那你都说说,怎么多挣钱财?”
于是魏进忠把那天说与常云的话,又重复了一遍,而且更添油加醋,但拿捏得依然很有分寸。
朱翊钧笑眯眯的听,还不时点头,当听到魏进忠说找黄克缵谈判,要求配合推广植棉,他眼中竟有一丝赞赏。这事他当然清楚,陈矩也曾在他面前夸过他这事办的不错。当然,他所知一切皆是疏上得来,具体的前因后果却是不知。
“原来竟是那个徐上海想出来的办法?”他光从魏进忠口中得知此人,就不下数次,奏疏中亦是有见此名。“此人现在是何等身份?”
“好像还只是举子,”魏进忠并不避讳在皇帝面前,为徐光启说话,他早有笼络之意。“但又听那小子提过,好像,说这两年想先完成他的农书,然后在考虑仕途。反正俺也不懂他们读书人,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嗯,不错,”朱翊钧不禁又点头,每月陈矩都要从宫外购进一批书籍,其中农书也有,但本朝的农书他反倒没见有几本。“植棉二年,翻稻一年,这恰好是利用了棉的习性,山东产棉不亚松江,此法恐怕早在民间流传,而且山东近年遭灾不断,推广植棉也确实最利山东。”
朱翊钧又对魏进忠道:“你办这事,朕很满意。”顿了一下,突然想起其他,“对了,说起黄克缵,朕记得前些日子,他好像还上疏一道,说山东有倭寇惊扰,经略想增兵,黄克缵不同意……你怎么看这事?”
魏进忠一听,脸色却沉了沉,朱翊钧看在眼里,立刻懂了。“怎么?他没找你商量?还是说你不知此事?”
“奴婢知啊,还是登州知府给送的消息。”此时魏进忠眼中已有忿忿之意。
朱翊钧微微一笑:“朕把那奏疏留中了,那你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