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计一见进来一位穿着这么破烂的姑娘,正眼也不看。
“我要这匹蓝色的。”榆儿道。
“小店概不赊账。”伙计斜眼道。
榆儿常来往人间,这种狗眼看人低的事也见得多了。
此时也不跟他啰嗦,伸出右手拎住他一只左耳,一使劲,把伙计自柜台后拎了出来。
伙计痛得直叫唤。
“现在就做,我马上要。”榆儿道。
“姑、姑娘,小店是小本生意,确、确实不、不赊账。”伙计心中害怕,结结巴巴地道。
这姑娘、力气这么大,还不讲理啊!
“这些够了吧?”榆儿掏出一两银子,在他眼前晃了晃。
“够、够了。”伙计见了银子,忙伸手接了,对榆儿道,“姑娘稍待,我们这就给您做。”
“给你三个时辰。”榆儿道。
“姑娘、这、三个时辰,怕来、来不及……”伙计一脸苦色。
“做不好,打断你的腿!你想试试吗?”榆儿道。
“是、是……”伙计忙道。
“那就让你试试。”榆儿道,抬起手来,作势要打。
“别、别打,姑娘,我说的是‘好、好’……”伙计一边用胳膊遮住自己脸,一边忙道。
“哦,说的是‘好’啊,那还不快去!”榆儿道。
伙计忙拿了榆儿指的浅蓝布匹,掀开门帘,口中嘟囔着“今日怎么这么倒霉……”,进到后面去了。
三个时辰过后,果然拿了一套做好的新衣衫出来,里外皆齐全。
“给我找个地方,我要换衣服。”榆儿道。
“那、姑娘,里边请。”伙计现在学乖了,照办。
换好衣服、梳好发髻再出来,果然觉得神清气爽、格外精神。
“你们家技术还不错嘛。”榆儿拍拍伙计肩膀道,“下次还来照顾你们生意。”
“谢姑娘夸奖。”伙计弯腰谢道。
“你是不是在心里说‘千万别再来了’?”榆儿笑望着他道。
伙计脸上一红,忙摇手道:“没、没有,小人不敢。”
“好,那我会常来的。”榆儿望着他,笑得更灿烂了些。
“欢、欢迎……”伙计的脸比刚才更苦了十倍。
榆儿满意地出门扬长而去。
走了这一路,做衣衫又等了这么久,早就饿坏了,先找个酒楼填填肚子。
换了这身崭新衣衫,一路畅通无阻,到得二楼,捡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了,叫了几个菜,坐在那里等着。
闲得无聊,望着窗外两棵大槐树上,几只小鸟飞来、又飞走了。
忽闻街道上一阵喧闹,忙起身看时,只见一个披散着头发、一脸泥污的妇人正与另一个渔民打扮的男人争抢一个孩子。
“我的孩子、孩子……”那妇人哭道。
“快放开,你这个疯子!”那渔民一边拉扯孩子,一边伸手去推那个妇人。
孩子被两人拉扯得大概是疼痛了,大声哭着,叫道:“爹、爹……”
那妇人尚拉扯不休,渔民忽然抬起一脚,朝那妇人踢去。
妇人被踢倒在地,也不顾疼痛,立刻爬起来又去拉那个孩子。
渔民把孩子护在身后,对那妇人吼道:“他不是你的孩子!”
“我的孩子,快还我孩子……”那妇人兀自哭道,又要绕到渔民背后去拉。
“你的孩子已经死了!”渔民又大声吼道。
听得他这一声吼,妇人忽然愣在那里。
渔民忙拉了孩子急急走了。
“姑娘、您的菜来了。”忽闻小二声音道。
榆儿侧头一看,小二端了一盘菜,正往桌上摆。
再看那妇人,像失了魂一般,在街上摇摇晃晃地走着,口中仿佛还念叨着什么。
小二往窗外看了一眼,对榆儿道:“姑娘,您不认识她,她是个疯子。”
“疯子?怎么疯了?”榆儿回头看着小二。
“唉,说来可怜。”小二叹口气道。
“听你的话,必然是知道的了。”榆儿坐回位置上,对小二道。
“嗨,这辰州城里谁不知道。”小二道,“她原也有男人、还有一个孩子,是个男孩。”
“哦?那如何变成这般模样?”榆儿道。
“五年前,官府要修冰室,把她男人征了去,几年了也没回来。她家中没了劳力,生计已经是个问题了,两年前孩子生了重病,也没钱医治,就病死了,那以后她就疯了,见了别人的孩子就去拉去抱。这里的人都知道,凡带了孩子的人,都躲着她呢。”
“官府修什么冰室?怎么连家也不让人回了?”榆儿听了,愤愤道。
“这辰州靠近东海,多产各种鱼类。每年总要给朝廷、皇家进贡些好的鱼虾什么的。”小二道。
“原来如此。”榆儿点头道,“想必这冰室便是储藏冰块、用来运送这些鱼虾的了。”
“姑娘真聪明。”小二道。
“这冰室不过冬季修修罢了,怎么几年不见人回的?”榆儿道。
“冬天修冰室,春天又要修花苑,一年四季,工事不断,总得要个几年吧。”小二道。
“小二,这儿添一壶酒。”旁边客人唤道。
“诶,来了。”小二忙答应了,对榆儿道:“姑娘,您慢用,您的菜一会儿就齐。”
“去吧。”榆儿道。
这官府拘了人去,哪有不让人回家的道理?
又想起雾海村大鱼之事,那皇帝这么远也要把鱼送了去,又让这些人修什么冰室、兴什么工事,看来小弥骂他真是骂得轻了。
如今反正已经出来了,又实在寻不到幽绝去向,不如去京城看看,教训教训那个狗皇帝。
再说了,听说皇宫里都是天下奇珍,说不定能寻着好的,回去孝敬孝敬爹爹和娘亲。
这么一想,她就把双手合在一起举过头顶,对着雾海村的方向歉意地道:“对不起,清漪姐姐、长离哥哥,我没能看好幽绝,你们千万别怪我。”
然后寻了一匹马骑了,便往京城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