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撒知道自己正在向那个特定的终端不断发送警报，也知道超过阈值的警报会给接受者带去严重伤害，但他没有办法，甚至都不能终止程序。</p>
因为这原本就是那位自己亲手留下的设定。</p>
程序级别高的几乎与凯撒的核心程序达到同一等级。别说是凯撒自己，他怀疑就算是慕景，即使她知道警报的存在，也无法终止或删除。</p>
也幸好她不知道。</p>
不然的话，她情况只怕更糟。</p>
凯撒并不清楚人类在极端的焦虑之下会是怎样的状态，但是，即使他身上只存在通过模拟再现的“情绪”，依然让他混乱到差一点死机的地步。为了不让状态进一步恶化，凯撒只能选择暂时不去关注慕景的眼睛。</p>
凯撒并非专业医疗机器人，但出厂时打包装入程序的知识大百科已经足够支撑他做出判断了。</p>
事实上，连这些知识都用不上，光凭常识，也能看出慕景状况不对。</p>
好端端的活人，谁会顶着一双血红的双眼？</p>
字面意义上的血红，不同于军方基因改造者故意亮出来昭显能力的红眼，甚至也不同于秦湛被安蜜儿算计之后显露出的红眸，没有那般晶莹剔透，就是纯粹的血色。</p>
一定要找个参照物的话，最相似的，正是影视城里那一批行动癫狂宛如怪物的异变者。</p>
假如R博士在这里，就不光是怀疑慕景接受过非法基因改造。</p>
而是，百分之百确定。</p>
难怪R博士曾说红眸本身并非重点，这些身体上的表征代表的是本人的状态。如果表征都变得极其异常，那么本人的状态……更加不能细想。</p>
凯撒当然确定自家主人眼下没有外伤，那么，她的异常必定在精神方面。</p>
他聪明了一回，没将这个情况反馈给慕景。否则以这位简单粗暴的处理方式，必定是一针精神舒缓剂。</p>
一针不行，就第二针。</p>
就没有见过比她更加药物滥用的机甲驾驶员。</p>
凯撒根本无力阻止自家主人使用舒缓剂。应该说，对于杀伐决断的将军，没人可以阻止她的行为。</p>
然而，曾经使用药物都是为了维持精神力，提升机甲驾驶能力，也勉强算得上起了一点作用。可是看慕景眼前的状态，凯撒怀疑即使她将基地所有的舒缓剂库存都耗尽，只怕也没什么用。</p>
所以不能开这个头。</p>
只要慕景自己没意识到异常，凯撒就绝对不能开口提醒她。</p>
既然问题出在精神方面，在找到解决办法之前，凯撒只能尽可能减少慕景的精神负担。这与分析敌方战术不同，没有模式可供参考，而对于人类复杂的人情世故，凯撒理解起来总是有些勉强。</p>
这回也是一样，他思前想后了半天，也才挤出一句，“或许安蜜儿被蒙在鼓里，她并不清楚自己的作为会引发怎样的后果。”</p>
慕景情绪突然恶化正是从谈到安蜜儿开始，于是在凯撒的逻辑中，只要安蜜儿的行为具备正当动机，对于慕景的刺激自然会跟着减弱。</p>
只可惜，并没有。</p>
更奇怪的是，也没有增强。</p>
慕景的恶劣情绪好似到达了一个临界值，然后维持住了一个岌岌可危的平衡。</p>
她只是深深的瞥了凯撒一眼——实在是“蒙在鼓里”这种说法过于奇怪，不是对错的问题，而是……太主观了。</p>
这种话根本就不该从人工智能的嘴里说出来，因为实在不符合他本身的推理系统，更像是某个人特意灌输的。</p>
可怜的凯撒还不知道，只是一句话的功夫，他已经漏了底，顺便也把背后的的那位卖的差不多一干二净。</p>
洞悉了一切的慕景并没有发作，至少表面上没有发作。</p>
即使并不知道自己眼睛变了颜色，但对于矛盾混乱的想法，还是无法自欺欺人。</p>
慕景不能否认凯撒的判断——姑且将这判断当成是凯撒自己做出的。慕景自己过去也时常与互助会接触，甚至于为互助会的行动提供了不少帮助。慕景从不认为自己是什么悲天悯人的天使，要得到她的帮助，至少对方应该当得起。她不会没事找事，不断去掺和一群人品堪忧的家伙的事。</p>
但是，就在电影拍摄之夜，很多细节让她不得不对互助会的动机产生怀疑。</p>
这就有些割裂了，互助会对异变者的救助是真，如果没有该组织，那些被实验室抛弃的失败品已不知有多少已经横死街头。</p>
然而，如果只是单纯的救助，试探秦湛，并将之拖下水，实在是非常多余的行动。</p>
多余的，甚至还不止一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