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我送你回去。”</p>
李爱国带着陈雪茹往机务段宿舍走去。</p>
一路上，有认识的工友不时跟李爱国打招呼，那些人的目光最后总是着落在陈雪茹身上。</p>
每到这个时刻，陈雪茹总会上前大大方方的同别人问话，同时介绍道：“你好，我是李爱国同志的媳妇儿。”</p>
好家伙，小陈姑娘是宣誓主权来了。</p>
小陈姑娘证明了胸大无脑是歪理邪说！</p>
见证人：李爱国！</p>
机务段宿舍跟往常一样空无一人。</p>
屋内乱糟糟的。</p>
锁上门之后，李爱国就拉着小陈姑娘忙活了起来。</p>
足足操劳了两个小时，两人尽职尽责的将宿舍整理了一遍，只是被子都从地上捡起来了三四次。</p>
最终，劳累过度的陈雪茹双眼翻白，差点晕了过去。</p>
李爱国则重新精神抖擞起来，穿好衣服后锁上宿舍门，重新回到了办公室内。</p>
翌日。</p>
天刚蒙蒙亮。</p>
机务段里响起了火车出发的汽笛声，张主任就推开门进来了。</p>
看到李爱国依然端坐在办公桌前忙活，这位老同志惊得瞪大眼：“爱国，你昨晚上一夜没回去？”</p>
“差不多吧.老张，你来得正好，人数已经计算好了。”</p>
李爱国说着话，将稿纸递给张主任。</p>
他点上一根烟，坐在椅子上，深深的抽起来。</p>
“未来啊，还真是你们这些年轻人的。”</p>
张主任赞叹一句。</p>
他拿着算盘检查了一遍，没有一点错误，这才站起身道：“我现在就去找劳人科的赵科长。”</p>
劳人科负责管理和协调车辆段内的劳动力资源。</p>
像这种从外厂调人的事情，也归劳人科管。</p>
在技术工人就位前，还需要将制造车厢的钢材和各种零部件运到现场。</p>
李爱国也顾不得休息，回到宿舍带着陈雪茹在机务段食堂，简单的吃了一口后，就骑着自行车来到了铁道研究所。</p>
此时刘国璋已经上班了。</p>
听说项目已经开始执行，顿时来了精神。</p>
“很好，咱们干事业的，就需要有这种只争朝夕的精神。”</p>
“这都是邢段长配合的好。”李爱国适时笑着说道。</p>
“你啊，还真是为你们机务段着想。”刘国璋大笑道：“你告诉邢段长，这事儿我不会忘记的。”</p>
李爱国等的就是这句话。</p>
身为中间人，首先要做到的，就是保障双方的利益。</p>
“老师，不知道制造车厢所需要的材料，是不是准备好了？”李爱国闲扯两句，抛出了这次真正的来意。</p>
“材料的计算任务，交给了老董他们，你先等会。”</p>
刘国璋当着李爱国的面，拨通了内线电话。</p>
片刻之后，老董顶着熊猫眼打着哈欠进到了办公室内。</p>
“主任，昨天我们小组熬了一整夜，才把材料计算清楚，请您过目。”</p>
“昨天晚上机务段那边也把人数计算好了。”</p>
刘国璋顺手接过文件仔细查看起来。</p>
老董抬起头上下打量李爱国：“你也熬了通宵，看不出来啊。”</p>
“可能是比较年轻吧。”李爱国淡然一笑。</p>
这会功夫，刘国璋已经在文件上签了字，又从抽屉里取出一张铅印的格式批条，在上面写了几行大字，在文件后面签上名字，拿出一枚印章哈了两下，盖上了红戳戳。</p>
刘国璋将文件和批条递给李爱国：“因为这个项目是咱们跟机务段合建的，你等会跟着老董，以研究所的名义，从物资科调度一批材料，要是不足的话，可以到下面的工厂里直接调度。”</p>
“是！”</p>
老董明显不是第一次负责这种事儿了。</p>
一口气答应下来之后，就带着李爱国往物资科走去。</p>
这年月是计划经济，重要物资全部由上面统一负责调配。</p>
只是凡事都有例外。</p>
比如李爱国手中的这张批条。</p>
一张小纸条，就足以调动海量的物资。</p>
来到这个年代后，他还是第一次经手批条，路上难免停下脚步拿出来细看一番。</p>
四方纸上，有铅印的标题《物资分配调拨通知书》。</p>
上面写有物资的数量，最重要的当然是签名的人和那枚红戳戳。</p>
老董身为第一研究小组的负责人，经常干调配物资的活计，再加上刘国璋已经打了招呼，物资科的同志很配合。</p>
制造车厢所需要的材料很快就筹集了七七八八，唯独短缺一部分冷轧板。</p>
那个头发花白的老同志在接过李爱国的烟后，扶了扶眼镜框，提醒道：“咱们京城能生产6mm冷轧板的轧钢厂有三家，其中以红星轧钢厂生产出来的冷轧板质量最好。”</p>
红星轧钢厂.那不是易中海许大茂他们所在的厂子吗？</p>
呵.有点意思哈。</p>
李爱国带着批条回到主任办公室。</p>
刘国璋听说需要冷轧板后，二话没说就重新写了一张批条，并拨打了轧钢厂的电话。</p>
放下电话后，他抬起头看向李爱国：“轧钢厂那边联系好了，你等会让你们机务段的同志，将冷轧板直接运回去。”</p>
李爱国点点头。</p>
得。</p>
看来得见识一下这座久负盛名的工厂了。</p>
正午。</p>
炽热太阳炙烤大地。</p>
连路边的狗都躲在了树荫下，李副厂长却带着后勤处长两人早早的等在大日头地里。</p>
下了班的工人们看来两人，都感觉到有点奇怪。</p>
李副厂长虽然才刚升任副厂长不久，但是依仗各种手段，已经成了负责轧钢厂日常生产的主管副厂长。</p>
平日里只用坐在办公室里就可以了，今天是什么大人物要过来？</p>
易中海带着贾东旭此时也出了工人大门，看到李副厂长，他眼睛一亮，一路小跑过去。</p>
“李厂长，您等人啊”</p>
李副厂长此时正等着焦灼，看到是易中海，不耐烦的摆摆手，让他赶紧走。</p>
“您忙，您忙”易中海也不生气，弓着腰讪笑着点点头。</p>
转身带着贾东旭往四合院走去，刚走没两步，就看到贾东旭停下了脚步。</p>
“东旭，赶紧回去吃饭，别耽误了下午上班。”</p>
“师傅你看，那人是不是李爱国？”</p>
“哪里？”</p>
易中海顺着贾东旭手指的方向看去，看到两个人骑着自行车往轧钢厂门口驶去。</p>
那个大高个长得有点像李爱国。</p>
不过此时李副厂长却主动迎了上去，并亲切的跟大高个握了握手。</p>
“不可能是李爱国，估计是部委里的领导。”易中海很有经验，拉拉贾东旭的胳膊：“咱们快回去吃饭。”</p>
“对，绝对不可能是李爱国，那小子就是个火车司机，哪里有这种体面！”</p>
贾东旭也认为不可能。</p>
转过身快步往四合院走去。</p>
轧钢厂门口。</p>
“李同志，我是轧钢厂的副厂长李怀德，刚才接到你们铁道部电话后，就立刻赶了过来。”</p>
李副厂长说这话的时候，心中一阵后怕。</p>
就在刚才，看到两人是骑自行车过来的，他还没有在意。</p>
幸好后勤处长提醒得及时，要不然就闹大笑话了。</p>
果然看来跟传言中的一样，铁道部里大部分都是铁道兵出身，都是老古板，不知道享受生活。</p>
李怀德？</p>
好家伙，这货不是刘岚以前的老情人吗？</p>
李爱国暗暗打量这位副厂长。</p>
这年月的李怀德还比较年轻。</p>
只是三十多岁的样子，体型虽没发福，却已经梳起了大背头，颇有几分官威。</p>
无论见到谁，脸上总是挂满热情洋溢的笑容，看上去人畜无害。</p>
李爱国却清楚这货是个坏到脚底流脓的家伙。</p>
瞬间获得上帝视角的李爱国暗暗警醒起来，旋即就极为热情的上前伸出手：“李副厂长，这次要麻烦你了。”</p>
“李同志客气了，能够帮到铁道老大哥，是我们地方工厂的荣幸。”</p>
李副厂长装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紧紧握着李爱国的手说道：“现在马上到中午了，我们轧钢厂小食堂里新来的大厨是御厨传人，走，咱们先吃顿便饭，再聊工作。”</p>
“李副厂长，我们还着急调运冷轧板，吃饭就算了，您还是”</p>
老董是个工作狂，当时就着急工作，却被李爱国摆摆手拦住：“董组长，咱们又不着急一时，再说了，机务段那边还没有将运输钢板的火车调度到位。”</p>
“那好吧。”</p>
老董清楚，李爱国别看是编外人员，其实是计划的主要负责人，这会也只能点头答应。</p>
李副厂长深深的看了李爱国一眼。</p>
事关几十块冷轧板，李副厂长当然不能就凭借一张批条、一个电话，就将东西送出去。</p>
在两人到来之前，他已经再三跟铁道研究所物资科和前门机务段劳人科核实过了，得知了两人的身份。</p>
对于一个小火车司机参与到项目中，李怀德本来的就感到奇怪。</p>
现在从两人的交谈中，看出李爱国竟然是主事儿的，更是不由得高看了一眼。</p>
一个小小的司机能够主持这么大的事，这机务段的小司机根底不浅啊！</p>
“李司机，你我都姓李，咱们百年前说不定就是一家人。”</p>
李怀德多鸡贼的人啊，处处想着拉关系，随后表现得更加热切了。</p>
“您是长辈，我干脆就称呼您李叔得了。”李爱国也是学过演员的自我修养的，脸上挂着职业假笑，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这是个实诚小伙。</p>
“哎呀呀，能有你这么优秀的侄子，是我的荣幸。”</p>
两人虚头巴脑的客气着，就跟真正的叔侄差不多。</p>
老董跟在他们身后，郁闷得额头直冒汗。</p>
他觉得李爱国压根就没有必要跟地方工厂的同志拉关系。</p>
他们手里有研究所的批条。</p>
谁还敢拦着？！</p>
轧钢厂小食堂是轧钢厂专门用来招待领导和外地参观同志的地方。</p>
胖子早就候在了食堂门口，看到李副厂长的身影，连忙进去通知了南易。</p>
南易虽然对李副厂长招待客人有些不满，却也不得不让刘岚将早就准备好的饭菜端了进去。</p>
“厂长，这是我们南师傅特意为贵客烹饪的溜肉片，酸辣肥肠，回锅肉.”</p>
刘岚抬起头看到坐在李副厂长身旁的是李爱国，嘴里顿时吃了螺丝。</p>
“刘岚，你是怎么回事？连报菜名也不会。”李副厂长的脸色阴沉下来，趁机发作。</p>
自从刘岚跟那个放映员结婚后，就对他再也没有一丝往日的情谊。</p>
每次见到他，总是躲得很远。</p>
这让李副厂长很不爽。</p>
他不爽。</p>
有人就要倒霉！</p>
“刘岚，当初轧钢厂考虑到你家庭困难，这才把你安排到轧钢厂小食堂当临时工。”</p>
“本想着你是穷人家出身，能够吃苦耐劳，为工人们吃上热乎饭，作出贡献。”</p>
“谁承想进到食堂内，你却学会了偷奸耍滑，思想也出现了大滑坡。”</p>
“我曾数次请你到办公室参加思想教育，你都置若罔闻！”</p>
当着外厂领导的面，李副厂长更容易借题发挥。</p>
他摆出一副领导的派人，对着刘岚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训斥。</p>
刘岚耷拉着脑袋，眼圈也跟着红了。</p>
关键是，她明知道李副厂长是借题发挥，却没办法指出来。</p>
李副厂长此时心中也不痛快。</p>
你赶紧认个错。</p>
表示下午肯定去办公室做思想汇报，不就没事儿了吗？</p>
却偏偏装出三贞九烈的模样。</p>
还真以为洗洗就干净了？！</p>
李副厂长的脸色阴沉下来。</p>
严重迸发出一丝厉色，冷声道：“刘岚同志，鉴于你最近的表现实在是太差，我接到不少工人的反应，所以现在特”</p>
刘岚的脸色一点点变得苍白起来，手脚也变得冰凉了。</p>
她明白李副厂长的企图</p>
却不想再跟他胡混。</p>
可要是被开除出轧钢厂，她以后该怎么办？</p>
许大茂那人也是个指靠不住的。</p>
刘岚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犹豫。</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