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预料中的一样,他的声音也如相貌般文弱,甚至有些阴气,完全就是与庞牧相反的存在。
然而檀缨却与他的设想大有不同。
只见檀缨瞥了眼后面的马车,这便问道:“贺礼多么?”
来贺之前,武仪本已做好了各种对话的准备。
但怎么也是想不到这一层的。
看着檀缨贪婪的神色,他只面色一抽回话道:“一副资材,些许薄礼而已……”
“那辛苦一下,能不能把薄礼换成钱?”檀缨认真点头道,“急用,多谢。”
“……”武仪又是慌得咽了口吐沫。
他来秦地传儒多年,还从未见过如此直白的人。
这便是唯物家么?
“要多少?”武仪呆问道。
“20金。”
“这可不少……”
“你能给多少?”
“我问问……”
武仪呆滞回身,不仅是他,身后两位老儒的气场此时也已散了大半。
三人一阵东凑西凑,又回车上摸了一阵,终是勉强凑足了20金。
武仪便将那些碎钞捧给檀缨,十分怀疑地问道:“是这个意思么……”
“多谢!”檀缨当即点出10金,回身递与申屠法官,“你再点点。”
“不敢。”申屠法官此时已再无先前的锐气,接过钱后,也不敢看檀缨,只目色游离地侧过头去,“先前多有不妥,申屠南在此请……请罪了。”
“是我行事不端在先,汝何罪之有?”檀缨敬道,“还望申屠法官不要宣扬此事,为我留一丝薄面。”
“定当如此。”申屠南就此收好了钱,却又克制不住自己偷瞥了檀缨一眼,这才扭身正色道,“虽姻缘已尽……但作为友人……不知……还能否一见。”
“申屠法官自是我檀缨的益友。”檀缨笑答。
“嗯……那,申屠南在法学馆恭候大驾了。”
“好,学馆见。”
申屠南就此行礼告退,全程色荏内更荏,似乎性情癖好都被扭转了。
门前三儒也是看得目瞪口呆。
申屠法官在咸京也算有些名望,从来都是不会给男人好脸的,这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
送走了她,檀缨也便将孙小姐的那份扔了过去:“滚吧。”
“……”孙小姐一愣,委屈地接过钱道,“檀郎……你为何对她那样客气……只对我这样?”
“汝无自知么?”檀缨就此转身,扶母落座。
“你……你……”孙小姐一脸要抹泪的样子,“这钱我不要,我只要檀郎你……”
“滚。”
“你……你这负……哎呀今天人多,还是往后再叙吧……”孙小姐就此数着钱快步离去。
门前三儒这次倒也觉得合情合理。
坊商唯利是图,欺工畏政,如是而已。
此时,檀立渠才勉强接受了一些现实,起身颤颤上前迎道:“武馆主……你刚刚说……开家?我听错了吧?”
武仪这才刚刚的情境中抽离出来,上前笑答:“令郎坐鼎问道,得道开家,学宫上上下下历历在目,此事再确凿不过。”
“啊……”檀立渠慌退了几步,“我……我也不知该如何……先请进吧……”
“不忙。”檀缨却横身一拦,与武仪客客气气说道,“武馆主,放下礼就好,家中寒酸,无颜招待贵客。”
“此乃开家圣贤之宅,来日必是圣地,称我这样的人为贵客,檀子是在讥讽我了。”武仪说着便退了半步,一脸温文尔雅的笑容,“无妨,我于此贺便是。”
檀缨无奈问道:“武馆主,有话不妨明说。”
武仪当即答道:“初闻唯物开家,我尚不知理念主张,不知檀子可否指点一二,与吾一谈。”
檀缨连连摇头:“理念主张尚未成形,馆主问我庞师就好了,我知道的他都知道。”
武仪只一笑,便又回身指向马车道:“里面还有五副资材,若能幸得檀子指点,清谈一刻,仪自当将资材尽送。”
“哦?”檀缨两眼一直。
他倒也不是一定要无礼,只是直觉上认为,现下唯物家处境在此,不该私下与任何家有交集。
但那可是五副资材……
就算他檀缨用不到,匀给嬴越也是极好的。
不……冷静。
祭酒说的很清楚,儒家是最急不可耐的那个。
武仪给的诱饵越大,他预期的收益也就越大。
那收益也只能出在我身上了。
或与老师们三缄其口的噬道有关……
想至此,檀缨狠心回礼道:“缨何德何能与武馆主对谈,若馆主执意如此,容后再约便是。”
武仪略顿片刻,继而扬眉道:“十副,只求一谈,现在。”
檀缨未及回话,却听一贱声传来。
“玩家恭贺檀子开家得道!麻烦几位老儒让一让!”
循声望去,正见白丕大摇大摆走来,手上似是在玩弄着棋子。
“……嘁。”武仪见状只一拱手,“再会。”
话罢,不等檀缨回礼,便与二儒回身上车。
白丕则一路快步走来,眯眼护在檀缨身前,直至看着马车驶远,方才舒了口气:“这白面贼脸都不要了,竟出此损招,还好祭酒让我盯一下。”
话罢,他回身拍了拍檀缨:“你的感觉是对的,若与他谈,必被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