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8 原点(2 / 2)

次日晨,檀缨悻悻睁眼之时,餐点已摆在桌上。

揉着眼起身,才见嬴越留下的便条——

【大秦第一好学者,你慢慢睡,我去追你了。】

“哈哈。”檀缨大笑着放下纸条,摸了摸自己的虚空“第一”王冠。

这货心里还较着劲呢。

较劲好啊,我等你!

他这便吃了餐点,一番洗漱后,便开了院门。

左右无人,学博们想是去上堂了,或者去自家的馆室搞学问去了。

不过范画时应当是除外的,昨晚已经约好,今晨她便来这里整理材料。

于是檀缨便也没关门,在院子里简单做起了晨练。

可左练右等也不见范画时,他这就有些烦躁了。

整理材料这等糙事,也让我领袖亲力亲为么?

范同仁,等下我可要教训你了。

正当檀缨要去搬书册的时候,却忽然看到门前有个东西一闪。

好像有人探了探脑袋又缩了回去?

怕不是……墨馆刺客?

来为吴孰子报仇了?

檀缨吓得暗自运气,身化为势。

下一瞬,他的身体已在院角树旁,顺势便缩到树后。

这也是他的战术。

一旦感觉不对,就先躲起来保身。

等一下,那刺客若是进院,他再化势逃出去,找他韩哥范哥求救便是。

然而今天的刺客可不一般。

“唉?”

只听一声浅浅的惊疑,她便冒出了头,对着院里四下打探起来。

嚯。

檀缨这才松了口气。

姒青篁你也逃课?

学博的大堂都不上,来我这里?

我会不知道你想要什么?

小茜看来是说错了,她并不需要什么劝抚。

自己就会回来了。

檀缨也不急着点破,只抖了抖袖子,从树后转出朝书房走去。

眼见檀缨突然出现,姒青篁忙又缩了回去。

檀缨则置若罔闻,大开了书房的门,便进去整理起书册。

这些书册多半是从墨馆“借”来的。

数理部分他已几乎阅尽,眼前的多是物学与天文记载。

如果只为立论的话,物学其实是可以放一放的,只看天文记载,然后以《擎天说》为模板,自说自话,创造一个自洽的体系便是大功告成了。

这表面上看是迈出一大步,但或许也只是原地踏步。

便如他的最终目标万有引力公式一样。

这个公式当然是伟大的,但直接扔出来,却又只是一个孤立的,不知对错与来源的知识罢了。

倒推回去不难发现,万有引力的基础是开普勒三定律,以及牛顿自己的力学体系,而这二者的共同基础则是加利略。

不仅一步一个台阶,更有一套科学观藏在里面。

若不顾这些,直接抛出立论,那便也只是一本等同于《擎天说》与《吴孰算经》的册子罢了。

既然范牙已然宣布了公理化的开始,墨家想必会有大的变革,逐渐放弃这种自说自话的“经论”,转而投向更严密的推理体系。

那么唯物家的方法论,自然不可能落在这后面。

来吧,儒法辩他们的,数理算我们的。

现在开始重头构建!

檀缨这便搬来了那十几卷《墨子》,准备从头摘出前人确定的理论与实验。

正当他要埋头开干的时候。

“咳!”

姒青篁终于忍不住了,在门口重重咳了一下,然后又侧过头去,不好意思说什么,想等着檀缨先开口。

她不说檀缨还真忘了。

眼见她这幅样子,檀缨本想再埋汰两句。

但现在这不正好缺个打下手的么?

可他未及开口,姒青篁却又一咬牙,硬是红着脸转了过来。

“那……那事还做么?”

“哪事?”檀缨问道。

“影子为何偏北……”

檀缨愣了好久,才想到,原来这才是一切的起因。

“哈哈哈。”檀缨大笑着,喜这原点。

“你……我就知道!”姒青篁转身便要走。

“我是高兴啊。”檀缨忙挥手道,“来吧,这间院子,永远不会拒绝好奇心。”

“!”姒青篁一喜扭头。

“不过说好,有始有终,做不完不许走。”檀缨指着一屋子书册道,“今天的任务,是整理出因果明晰,有实验为证的结论。”

“嗯!”

……

就在姒青篁喜气洋洋踏进唯物小院书房的时候。

范画时被她爷爷请去隔壁的院子喝茶了。

说是支开,但其实也是有事情谈的。

对于悖家改道之人,各家态度不一。

但有一点是共同的。

那就是必须“尊师”点头出师,方才名正言顺,否则便会被定性为“叛道者”。

多数情况下,“叛道者”倒也不至于被诛杀,但被敌视,被辱骂,被禁止进入学馆这些事总少不了。

就拿庞牧来说。

虽然那日“伪儒”之事过后秦地儒馆还尊重他,但消息传回楚国与王畿后,他便第一时间被革儒籍,骂他的文章更是一篇接一篇,对不明就里的人而言,他已经成为了“被法家驯化的伪儒”,以及“秦王雏后的狗”,而这些文章中,对檀缨反而避而不谈,毕竟刚不过《师说》,武仪自己也有问题。

至于庞牧本人,只要他自己问心无愧,那天下便一如既往。

甚至可以说,他巴不得这样,伪儒骂得越凶,说明他们也就越怕!

但显然,范牙并不希望墨家也与范画时闹到这一步。

照理说,她的老师吴孰子已与檀缨相论,这应算是一个结局,如果吴孰子脑子还清醒,他应认可了范画时的出师。

问题就是这个人现在已经很难交流了,并且他还认为范画时是他的弟子,天天吵着闹着要范画时来上他的堂。

这样一来事情就容易说不清了。

好在,他范牙,在墨家也算有些影响力。

于是他便想出了一个方桉。

由范画时起笔,出一文章自省自白,表示对墨家的尊重,以及多年来栽培的感谢,顺势再明道,表示唯物才是她的追求,大家好聚好散。

接着范牙审之并落款,再送与王畿总馆,总馆点个头,这事也就算过去了。

范画时自然也认可了这个安排。

“墨家自然对我有栽培之恩,但我事墨馆多年,倒也算还了。”范画时点头道,“至于吴孰子的教诲之恩,我永生难还,我会继续尊称他为老师,相信檀师不会反对。”

“善。”范牙饮了口茶道,“如此一来,这事应能了结了。”

正当祖孙俩刚刚理好书信,松了一口气的时候。

却听一阵砸门声传来,接着便是周敬之的声音:“老师?老师可在??”

范牙眉色一肃:“进。”

周敬之这才推门而入,没头苍蝇一样撞了几下,才看到了茶室中的范牙与范画时。

“祭酒传令,奉天指路继续。”

“??”范牙不解而起,“我与王畿学博已议定暂缓,吴孰子都那样了还怎么指?”

“他……他就要指……名义上说,他到底还是位巨子吧?”

“荒唐!”范牙怒道,“这不是丢我墨家的脸么,那么多墨者没劝住?”

“本来是劝住的……不过王畿今晨又来人了,似是吴孰大弟子姒白茅率王畿墨者尽出,连夜赴秦,冲进墨馆硬请了吴孰便来……墨馆的人根本拦不住。”

范牙惊怒:“这哪里是指路?是寻仇!”

话罢,他忙与周敬之道:“你这样……你先盯紧檀缨,不要让他知道这件事,也不要让他出院子。”

“白丕已经去了。”

“好。”范牙这便正襟道,“画时,你也先去檀缨那里,那姒白茅,我应还压得住。”

“不可。”范画时随之起身,沉沉说道,“此事因我而起,墨家的质问与辱骂应由我来承担。”

“你不许来,我来!”范牙说着便踏出茶室,与周敬之瞪目道,“给我看好她,一步不许出去!”

“是!”

范牙这便汹汹而去。

周敬之更是惊疑未定,只望向范画时:“馆主……这事还是交给范子吧……”

然后他就懵了,范画时前一瞬还站在那里,现在人怎么就没了?

“咦?馆主?

“在与我捉迷藏么?

“现在可不是玩的时候啊!

“这……难道是施道?

“哎呀,还以为我不是垫底学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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