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县城一级的常规军事力量,便有三班衙役及巡检兵超过五百人,另外有县兵两营一千人。
前者不说,只是用于平常的治安整备,在很多豪强眼中算不上什么。
可这一千县兵却不是乌合之众,都是兵部备桉的经制之兵,正规操练,拥有甲胃、强弩等各类民间禁器。
哪怕如今各县的县兵都有些疏于军备,但对付流贼匪寇、豪强家丁这等没配合的武力,却是十分轻松。
平苍作为毗邻苍山的重要县城,更是有县兵三营一千五百人。
莫说周族有乡巡五百,哪怕再多个两三倍,官府也有信心凭借县兵随意镇压。
这是大旭三百载积攒的底气,那些流民军、匪寇、反贼,从来都没堂堂正正赢过官兵。
赵淳没有回答赵显能不能出兵的问题,因为哪怕他和寿衡属于同一阵营,决定权也只能在对方手中。
他低沉道:“从去年打退金人,再到现在一天一夜拔我十三座庄园,足以说明他那支乡巡的战力不简单,把我们那批死士派到城外剩下的十座庄园。”
“同时你马上去联系寿县尊,不能再让我赵家单独顶着,请他那边出手。周柏这次虽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但也是犯了忌讳,那乡巡名头必然要去掉,要是不解散,县兵就有出兵理由。”
“对付天人,那得从剪其羽翼开始慢慢来……”
天人违背朝廷法律,不能由朝廷直接论处,需得天庭判罚其责。
然天人直接造反,朝廷却可避开那保护天人的规矩,杀了也便杀了。
……
三天后,祥兴四十七年的时间刻度,正式来到九月。
这三天中,县令寿衡和赵家也是不留颜面的出手。
在周柏不理会县衙文书通知的情况下,寿衡直接派主簿前往周族申斥,要求审查周柏和上任县衙达成一宗交易。
主簿一职为正九品,主管户籍、缉捕、文书办理事务,官品不高,权力极大。
因此这一次上门,算是很官方正式的审查,这种情况下,周族是需要出面应对的。
周柏可以不理会,家族却是不能。
平苍县主簿叫陈固,县豪陈家出身的正经举人,也是陈家屹立平苍不倒的重要支柱。
陈固夹在两方之间,很想保持中立,但县令指派正式任务,却是不得不执行。
天人牌坊前,陈固带着文吏、差役乖乖下马,一路保持谦虚有礼,没有让周族有任何不满的地方。
这说明,陈固此行并不代表陈家倒向县令那边,周柏自然愿意接见他。
“周编修,县令派我等审查您和上任纪县尊做的山田交易,经查苍山十万亩山田如今变为良田,其中涉及贱卖……”
不等陈固把话说完,周柏拿出了那封盖有户部大印的十年山契,是整座苍山,而不仅仅是之前五年期限的十万亩山田。
“我以进士的要求所换,你可去向户部去文征询。”
接着周柏又把之前的租赁文书交给陈固,澹澹道:“这才一年,还请寿县令把剩下四年的租金退还,否则我可要向朝廷上书,说他侵吞县衙银库。”
“这,这……我定代编修大人转告。”陈固对周柏的准备之全,有些讷讷无语。
这是早就料到苍山环境会改善?恍然间,他只觉周柏身上的迷雾更多了。
周柏笑着问道:“寿县尊恐怕不止这么一手吧?”
陈固心中又是一跳,只能默默点头,然后拿出一份正式公文,上面盖着官印。
“兹有周族乡巡五百人,完成协助肃清苍山群匪之壮举,平苍百姓深表感激。然任务既已告结,乡巡当立即解散,使青壮得以回归农田。”
在右下角还有一句:此令即日生效,若有延误,视为对抗官府。
如此手段,倒也算阳谋。
可周柏只是不动声色将这份公文放在一边,对着陈固点点头道:我知道了,陈主簿若无事,便可自行回去复命。”
陈固很好奇周柏要如何应对,但一想到某种可能,他又不敢问了,只能告辞离开。
“陈主簿若为家族考虑,不妨提前站队,我与你家的陈云还有一番交情。”
“多谢周族长提醒!”
寿衡得知苍山归属很是生气,因为现在朝廷内部已经有消息流传,各地的名山大川,都有产生灵脉的可能。
气归气,第二天,寿衡还是很快将多余的租金退还,他怕周柏以此为理由,拒不解散乡巡。
然而第三天,第四天,庄丁营仍然在马不停蹄攻击赵家庄园,解散是不存在的。
即使赵家加强守备力量,甚至派出死士对抗,依旧不能阻止自家庄园一个个丢失。
等到第五天,赵家庄园全部被破,周族乡巡的实力大大震慑县城大小势力。
当然,在明面上,这支洗劫赵家庄园的队伍,永远号称自己为苍山义匪,他们还从来没被抓住一个活口。
县尉终于扛不住压力,检校兵马一千,就要外出剿匪,顺便去周族所在逛一逛,看看是否还存在乡巡力量。
犒军劳师,分发剿匪银、开拔银,寿衡忙里忙外,总算送走这群大头兵。
可不到两天,大军便班师回城,众人宣称遭遇金人大军。
他们苦战一夜,所幸得周家乡巡襄助,故获斩敌一百余的大胜,首级俱在。
回师县兵,自都将以上,包括县尉皆向寿衡进言,金人入寇频繁,请让周族保留乡巡编制,并且增加员额数。
寿衡不是傻子,哪里还察觉不到异常。
一检查,首级确实是金人首级,但多是已经腌制,根本不是近几日所斩获。
这是县兵也被周柏渗透了?可他不知道自己的后台是六皇子?!
不过很快,寿衡便明白了,为何周柏敢如此肆无忌惮。
祥兴四十七年九月九日,祥兴帝突然崩于神京,道法传讯昭告天下。
遗诏,太子继承大统,瑞王为摄政王,辅理国政,其余诸皇子皆派往各州坐镇。
六皇子的镇守大州,不是定州,而是北境更富饶的陵州。
大变不止于此。
九月十日,天空被扯开一道道裂痕,血雨瓢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