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问题是，杜家人如果走了，为了不让前线大将寒心，他们就不可能出手去拦张安寿、董灵儿的家族。</p>
这两家要是走了，他们麾下的文官部将的家人要走，也就不好拦了。</p>
等这些人都走了，普通士兵难道还嗅不出风向，不顾全自己的家人？军心，民心，都必然大变。</p>
然而，寻常百姓，即使是中下层的小将、官吏家，也绝没有上层官员亲眷那么优越的条件，大股出城，是没办法成功逃亡的。</p>
等不到过河过江，抵达其他城池，他们就会被无边活尸追噬围杀，只能变成野外枯骨。</p>
杜元贞为这个事情，已经烦恼了好一段时日，始终想不到要如何解决这些问题。</p>
泊南城的正副城主、正副守将等人，本来还在庆幸今天的动乱被遏制住了，突然就听到杜元贞把一些话挑明了说出来，个个变了脸色，欲言又止。</p>
彼此的家眷，确实在准备这些事情，但郡主把这个话当众说出来，是什么意思了？！</p>
他们去看向自己部下，果然看到城头上值守的那些士兵、小吏，也都神色异样。</p>
那些人很清楚，自己在城中绝算不上是上层，如果都想通了，自家人只有留下，才更有活命的机会。</p>
那么等看到城主将军的族亲们准备逃的时候，那些不准备逃的人会做什么呢？</p>
一念及此，城主等人也不愿深想，都把目光投向郡主。</p>
杜元贞一手抚着墙垛上，依旧神色淡淡，谁也不知道，她究竟是出于什么心态，把这些话说出来。</p>
“留下是九死一生，逃走是万死一生，但不管是留下还是逃走，那极少量的生者，都更有可能是上层之人。”</p>
苏寒山看着城里的那些百姓，说道，“虽然很残酷，但这就是事实，如果按这个思路来想，郡主没有直接跑路，而是在拖延这些事情，还算是挺有良心了。”</p>
泰然自若的杜元贞听了这话，脸色也不禁有些微妙，心里很不得劲儿。</p>
她身边那些亲卫，更是愤愤不平，想要开口辩解，杜元贞连忙一抬手，止住她们的话头。</p>
这人刚才救了她们性命，实力强横，举世少见，几番话间，又透露出性子似乎有些乖戾，为一点小事，跟他言语争锋，绝非明智之举。</p>
“可惜啊。”</p>
苏寒山转过脸来，看着这些官吏兵将，“事情比郡主你们想的，还要更加残酷。”</p>
“假如你们真的弃城逃走，多数百姓沦亡，那等待其他幸存者的，绝不会是万死一生，而是万死无生。”</p>
白王府驱策的活尸再多，也不可能追到海外去，更不可能在茫茫大海中，精准的找到别人逃去的方位。</p>
苏寒山这话，很像是危言耸听。</p>
杜元贞心头却是一突，脑中有某些朦胧的预感，好像突然被落实，但又说不上来，脸色凝重的问道：“何以如此笃定？”</p>
杨白发摸了摸自己稀疏柔软的胡须，也开口了：“长安各城，剧变五十年以来，仍是屈指可数的繁华之地，消息往来也多。”</p>
“你们之中有不少人应该都知道，尸变这件事，不仅出现在九州之地。”</p>
“塞外，海外，但凡是我们还能通上消息的地方，同样都经历了尸变，可想而知，普天之下，万国之间，恐怕没有哪一国是彻底幸免的。”</p>
“也就是说，尸变源头的力量，足以渗透到全天下每一个地方。”</p>
杜元贞诧异道：“尸变源头？假如，尸变不是如同地动海啸一般的天灾，而是真的有一个源头存在，老吴王的意思莫非是说，长安陷落后，那个尸变源头就会再度发威。”</p>
“即使不在冬至之日入睡，天下剩余的活人，也会全部被变成活尸？”</p>
杨白发点头道：“正是。”</p>
这话并不是骗人。</p>
苍天意志跟尸变源头的争斗，持续五十年之后，已经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节点。</p>
白王府攻打长安诸城，这件事情，就跟这个节点呼应上了。</p>
长安诸城如果沉沦，尸变源头就会彻底压过苍天意志，浸染整个天地，据为己有。</p>
至于所有活人都变成活尸之后，活尸要靠什么食物来维生，这种事情，对于尸变源头来说，恐怕也不算什么需要在意、顾虑的问题。</p>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缴获镇魂铃。”</p>
杨白发从背后拿出一个用棉布包裹，塞住了铃舌的小铜铃，说道，“这就是白王府用来操控活尸的宝物，但这个宝物本身的材质，其实没有任何特殊之处。”</p>
“只是通过某种仪式，获得了尸变源头赐下的认可，就拥有了控制活尸的权力。”</p>
“你们可以拿去研究一番，找一些囚犯尝试，但切记，绝不能自己亲手摇动，也不要用拳意精神探查，否则，就会被尸变源头潜移默化的侵蚀。”</p>
杜元贞慎重的接过了那一捧棉布，道：“我们还没有弄清白王府究竟如何操控活尸……恕我冒昧，老吴王是从哪里，得到这么多关于尸变源头的消息？”</p>
杨白发道：“这多亏了寒山。”</p>
泊南城府衙这些人，今天早上经历了太多变故转折，还需要消化消化，思绪纷乱间，个个脸上都是比较复杂的神情，有惊疑，有忧惧。</p>
“我知道你们对于这些话，还不太能相信。”</p>
苏寒山接话，目光扫向众人，说道，“今天晚上，我就会让你们见到证据。”</p>
既然你们的实力都比较出众，有信心在逃跑的时候，安安稳稳度过荒野，逃到渤海，甚至出海而去。</p>
那么，就把你们富余的实力，用在苍天的祭祀之上吧。</p>
不过这一回，苏寒山并不准备像在拒马城的时候一样，仅把兵将们拉入梦境。</p>
因为他感觉到，抵达长安的过程中，苍天意志也变得更加活跃，能够拉入梦境的范围更大了。</p>
而且，苏寒山也要把他这一路上所见所闻，借助苍天之眸收集到的影像，拿出来梳理参详，用来印证自己真形阶段的修炼细况。</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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