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就沉默了下去。</p>
在无必要内容可以交谈时，女子无限接近于一个哑巴。</p>
还好少女总能挖掘出合适的话题，因此两人之间竟也能一人一句地往下聊。而本应从中润滑的裴液，早已跑到了杨颜那边。</p>
陆云升和杨颜已经聊了很久。</p>
陆云升本就是追觅这条线索而来，杨颜则是从破家毁派中蒙冤逃出，两人互相之间本来有些警惕和敌意，但如今在少年少女的搭桥之下也有了信任交流的基础。</p>
不过杨颜在此之前已和裴液商量过，关于玉佩的秘密绝对不透露半点，在这场涉及到“宝”的灾难里，天山同样是需要谨慎接触的庞然大物。</p>
此时两人的交谈已经告一段落，裴液和陆云升则有另外一些话要谈。</p>
关于夺魂珠的。</p>
这是陆云升此次谋划的所求，天山至今对事情一知半解，正要这条线索来把调查推进下去。</p>
裴液并无不配合的理由，是欢死楼恰巧盯上了他，不是他盯上了欢死楼，如今这偶然的危机过去，正应该配合少女把自己从这件事中淡化出去，没有捏着枚珠子去找欢死楼麻烦的道理。</p>
何况他即便捏在手里也没什么用处，交给天山和仙人台才可以效率更高地拿到些有用的信息。</p>
只不过，正如天山暂时不完全相信博望仙人台，所以陆云升不会把珠子交出去一样，裴液也不会轻易信任天山。</p>
“我要它本也无用，陆先生。现下咱们站在一处，珠子在谁手里都一样，即便收在您手里，您暂时也不便守护。”裴液将夺魂珠递给躺椅上的陆云升，实话实说道，“等过几天天山那边来了够份量的人，届时我也打问清楚了，咱们再决定这枚珠子的去向可好？”</p>
陆云升将珠子拿在手里观摩了一番，毫不介意地递还少年，微笑点了点头：“少侠至诚之言，自无不可。”</p>
裴液笑着作别，回到李、张二人身边。</p>
这时他才告诉少女，在她睡觉的时候有人报信说她师父已经入城了，但一直和其他宗师待在一起，至今没有过来。</p>
倒是传来一条口信，是说要少女放心，传过去的信他都收到了。</p>
至此，要紧的事便都谈完了，五人坐在小院里随意闲聊。主要还是裴液和李缥青说话多些——陆云升性格沉稳，答多于问；杨颜则绷起一张脸，也不习惯见这么些生人；张君雪更是致力于扮演一道沉默的影子。不过她倒爱听大家说话，裴液能从女子身上感到轻松。</p>
月至中天，话语渐稀，几人全都安静地看着夜空和月亮，心中不知被什么样的往事和前路萦绕。</p>
只有裴液和李缥青还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两句话。</p>
同样明月繁星，同样细雨如丝，但今夜的静谧和昨夜仿佛出于两个世界。</p>
一夜就这样安静地过去。</p>
而对于整个博望城来说，今夜和昨夜并没有什么不同。</p>
对于城中的绝大部分人来说也是一样，除了离得近的几户住民听到些动静，没有人知道昨夜湖畔和武馆发生了什么事情，在仙人台的干涉下，几乎没有什么明面上的激流涌现出来。</p>
也许只有当尘埃落定，人们忽然发现“翠羽”越来越多地出现，“七蛟”越来越多地消失的时候，昨夜发生的事情才会透露出一小部分。</p>
如今，全城百姓都仍然在兴致满满地期待接下来的武比，而对于少部分的文人武客来说，另一样轻松的盛事将会更早到来。</p>
鹭洲诗会。</p>
就在后天了。</p>
——</p>
两日无事。</p>
七蛟那边的态度终于经由仙人台明朗起来，很简单——他们不承认。</p>
湖畔厮杀，那自是翠羽七蛟的江湖之争，未波及百姓，死的人还都是七蛟的，仙人台自无问罪的道理。</p>
至于“夺魂”一事，七蛟当然也是受害者。</p>
夺魂恶贼凭什么和七蛟有关系，若说他是徐苍洞主也便罢了，但明明翠羽亲自上报的案情——这人是假的。</p>
恶人为求行事方便、扰乱局势，谁人不能假扮？这回正好扮作徐苍洞主罢了。何况之前也有与七蛟亲善的帮主遇害，此时正找到凶手。</p>
案情自然不靠辩论推进，但证据一时也确实朦胧，而要本地仙人台彻查本地第一大派，也实有错综复杂之处。</p>
但翠羽这边的应对也很简单——不必做这些扯皮，也不与你在这棋盘里来回拉扯，等天山来人，就会立刻联系少陇府仙人台接手这件事情。</p>
西陇道的仙人台早已下场了，如今弥漫到少陇，“夺魂”“欢死楼”这样的词汇，本也需要高一级的仙人台投放些注意。</p>
于是暗流下的局势暂时僵持着、安定着。</p>
而在明面的江湖上，一个忽然放出的消息波动了整个博望城。</p>
这消息从官面直落博望，而后在武林文池都激起一片风谈。</p>
乃是寄来博望的一张信笺，来源是，少陇府修剑院。</p>
正如修剑的年轻人把道启会视为习剑圣地，作为大唐着力推行、力求见效的计划，道启会也不是只会高冷着一张脸等着天才们找上门挤破头。</p>
虽然对“贤”的定义有些高耸入云，但他们确实是求贤若渴，挖掘培养大唐剑才本也是修剑院职责的一环。</p>
他们会敏锐地捕捉一些露头剑材的消息，经过细细评定后向他们发出不同等阶的邀约；他们也会不时派人去搜寻地方，力求不使良玉脱彀。</p>
但博望从来没受到过这份注意。</p>
那是天才的际遇，大州的专利，修剑院，正因它一直高高地站在云端，所以才不需要故作姿态来显示自己的地位——它真的一直在努力地求取学生，奈何合质之材少之又少。</p>
此时，州衙拿到这个信笺的心情，就像白竺村忽然收到了翠羽掌门的亲笔信，说要选最出息的孩子收为真传。</p>
这份传信先在州衙之中传阅，然后因为涉及到现今城中的一些风波，便问了仙人台的意见，最后又请刺史过了眼，才向博望城公布了出来。</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