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陡然变得诡异起来。云服媚抬眸瞧了眼南宫瑾言,他神情平静,却透着令人不敢接近的疏离。南宫瑾言垂眸,对上云服媚的视线,问她:“怎么了?”
“我,下来吧。”云服媚说道。近距离看着南宫瑾言的容颜,一种心神震荡的惊惧令云服媚微微战栗,她不知为何,心跳竟在此刻变快了许多,令她觉得神志不清。
南宫瑾言犹豫了一下,将她缓缓放下,云服媚着地时南宫瑾言没有松开搀扶着她的手。
“我扶着云姑娘吧。”风萧然靠近二人,看了眼容亓。
南宫瑾言颔首,“劳烦。”
容亓被用铁索吊着,不似活物,南宫瑾言看着昔日的挚友如今这幅凄惨的模样,眸中的平静渐渐变得沉寂。南宫瑾言抬手,试着鼻息,发现还有几分微弱的呼吸。
“将人放下来。”南宫瑾言道。
尤麟一脚将谢晋安踹了出来,谢晋安眉头蹙着,被他这接连几脚弄得很不体面,很不愉快。
“这是容栩国的太子。”谢晋安微微颔首,语气毫不慌乱,“谁人知道此地?南宫大公子又何必惶恐?”
谢晋安语毕,身子一僵。
他目光从那骤然出鞘直指他咽喉的名剑缓缓移向握剑的修长手指,抬眼注视着南宫瑾言,他忽的笑了。
“将人放下来。”南宫瑾言重复道,声音淡漠得一如第一次,不带丝毫波澜,平静地令人心悸。
“如今夜绝尘失踪,边境再陷险境,沈篱风与薛奉宵狼狈为奸,南宫大公子你怎么还不明白呢?”谢晋安说道。
照雪逼近谢晋安咽喉,南宫瑾言直视谢晋安,说道:“你倒是说说,我不明白什么?”
虫灾泛滥,民生危难,朝廷腐败,边境危急,先帝崩殂,权臣当道,衰颓腐朽的气息随那令人憎恶的虫子遍布天启,有多少人真正想过天启?不过为了迎合那几个跋扈恣睢之人而终日蝇营狗苟,嘴上喊着清白大义的口号,却又反其道而行之,满目病态,臭不可闻。而身处乱世,遍布尘垢,何以独善其身?
谢晋安注视着眼前的南宫瑾言,心中的愤懑更重——你有何颜面来萍兰寻衅?
“天启,气数将尽。”
谢晋安说完,忽的笑起来,纵然照雪锋芒。他满目通红,向上一瞥,忽而想到旧年伏案苦读时偶然仰首,也是这般昏暗。奈何天遂不如人意,他在这路上摔得面目可憎!
“咳咳……咳……”
忽而传来一阵咳声。
众人看向容亓,容亓苍白着脸,青紫的血管在白得逼近透明的脖颈处鲜明而骇人。他动了动,传来“哗啦哗啦”的锁链声。
容亓眼前一阵朦胧,曾经的乌发没有丝毫光泽,整个人没有多少生气,似在濒死之际苦苦挣扎。
“瑾……瑾言?”容亓不可置信地看着照雪雪亮的剑锋,看着经久未见的故人,不禁怀疑自己濒死而神志不清。
他难耐地眯起眼,想要看得清晰一些。
容亓看向谢晋安,看他那狼狈如落水狗的模样,也不比自己好到哪里去嘛……
“谢晋安……”容亓忽的剧烈咳嗽起来,他蹙着眉,说了下去,“我妹妹真是瞎了眼。”
那话咬牙切齿,听得谢晋安心如刀割。
南宫瑾言此时已握剑走向容亓面前。容亓的目光落到南宫瑾言身上,他唇边浮现了一抹淡笑,说道:“我真是执念太深……竟会在……临死,看到你。”
南宫瑾言看着箍住容亓的铁索,良久,他道,“不要动。”
容亓一愣,然而,下一秒久违的轻盈使他更加怀疑自己在濒死之际踏入极乐之途,不仅是思绪,连带着身体竟也如此轻盈了吗……
照雪硬生生将铁索劈开了。南宫瑾言扶住容亓,容亓眯着眼,愣住了,愣了好久,伸手抓住南宫瑾言的衣袖,他用劲不小,却仍是轻飘飘的。“真的是你?”容亓惊道。
“沐云楼的伞在龙栖,劳烦你再等一下了。”南宫瑾言轻声道。
谢晋安讶异于南宫瑾言的武功竟高到这个程度,在听到容亓那句话时,谢晋安仿佛被兜头浇了一桶凉水。
“死鸭子嘴硬。”尤麟伸手一拽绑着谢晋安双手的绳子,说道,“去我府上慢慢说。”
几人从出口出去,看到尘沙漫天。他们没有想到在地牢中走了那么长的路,以至于从出口处出来,见到的竟是萍兰边界……或者说此地本就修在萍兰边界!
从出口出来后还有几个把守的侍卫,不知为何,谢晋安竟给拦下了,尤麟让其中一人找来了马车,于是一行人静悄悄地穿过了大半个萍兰。
尤麟没有去尤家,而是去了自己在萍兰的另一处府邸。此地清幽得很,百姓极少,基本是富商显贵居住的地段,整个府邸修得精细,贵气逼人。
进了屋,关上门,点上灯,丫鬟们都退了出去。医师带着弟子从忙进来,轮番照看客房内的云服媚和容亓。
忙了许久,天色渐暗。尤麟沏了杯茶,他目光落在掩鼻咳嗽的谢晋安身上,笑笑:“知府而立之年竟还是一副文弱书生之态,想必身子也是不耐伤痛的。”
尤麟仍旧是那么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说出的话却句句不是虚言,“可惜了,我这偏府医师少了,顾不上你。”